被柴八踢中的女子确实腿受了伤，林嫣仔细检查过，看来秦熙月为了与自己见面真的是下了“血”本。

林嫣是连城少城主，她知道奴才本就是主人的一部分财物，生杀买卖都是常事，可是看着那一瘸一拐离开马车的少女，她的心里还是觉得微微的不舒服。

马车上没有车夫，脚蹬已经备好，仿佛一早就知道林嫣会来。

柴八要跟着上马车被林嫣拦住，她独自一人踏上脚蹬，打开车门，躬身走进马车内。

马车内散发淡雅的清香，不似一般京都女儿爱用的花香，更像是原木特有的味道。装饰的不是特别华丽，但是看铺在椅子上那一张张异熊的毛皮，就知道此人特别善于享受。

异熊是北山国特有的一种动物，体型硕大，背部及四肢毛皮如钢针一样尖锐，只有腹部的少许毛皮真正柔软如婴儿的肌肤，它性情凶残狡猾，被捕杀的数量极少，大多供于皇室。这马车的主人竟然拥有如此多的异熊皮，就算她是天子近臣秦家，也未免过于嚣张。

眼前坐着的就应该是秦熙月，她穿着绯红色的衣衫，画着精致的妆容，让她的年纪看起来比实际大了一些。

她抬眼看了一下林嫣，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林嫣也没客气，挑了一个离秦熙月很近的位置坐了下来，没别的原因，就因为那张椅子上铺的毛皮看起来成色最好。

在连城只有爷爷有一块异熊毛皮的座垫，哪像这座马车里面都是整张皮毛，异熊的毛皮果然够软，林嫣觉得自己被包裹在云朵之中，但她面上仍然不显喜色。

“你想要什么？”秦熙月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很跳跃，与她的表情很不相符。

林嫣微微皱眉，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句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像自己在萃园看到的言情小说里的大户家母一样，面对自己儿子的心上人，一般是贫穷少女说道：“你想要什么，五千两够不够，离开我的儿子。”

这种想法并不符合林嫣的性情，可是她真的在走神。

秦熙月见林嫣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解释道：“我想代替秦家感谢你救了表哥，表哥对秦家很重要。”

原来如此，林嫣摆摆手说道：“我与行天白是合作关系，我救了他，他带我来京都，很公平。”

秦熙月瞳孔微缩，她没想到林嫣拒绝了她，她是秦熙月，她的身后是整个秦家，她承诺想送的礼物竟然有人不要。

“好吧，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当你有需要了，你可以随时开口，表哥送给你的暗卫可以找到我。”秦熙月又一次做出承诺。

“好的。”林嫣这一次爽快的答应了，然后起身想要告辞，却又像想起了什么，又坐了回去，她将身子倾向秦熙月低声说道：“下次想见面可以直接对我说，何必弄苦肉计。”

说完，起身下车，毫不拖泥带水。

留下一脸费解的秦熙月。

她听说林嫣出了清王府，才一路跟到街口，因为她是京都的大红人，不方便下车才让自己的婢女去寻。一脑袋小辫子的柴八在人群中异常显眼，那婢女着急找人才会被石子误伤，这一切都是误会，

可林嫣不知，现在她心里的秦熙月是一个不把侍女当人看，又贪图享受喜欢施舍的贵小姐。秦熙月心中的林嫣是一个表情木讷的不知好歹说话莫名其妙的怪人。

若干年后，两人变成了无话不说，肝胆相照的挚友，每每说起第一次见面都会互相取笑，笑当年的无知与自以为是。

……

与秦熙月的见面，林嫣没有说给行天白，因为花朝节马上开始了，她很忙。

阴雨天彻底结束，在艳阳高照的天气中，花朝节开始了。

第一天的文试，设在皇宫的偏殿，老三赶车送的林嫣，那偏殿离皇宫的永勤门很近，方便参加考试的一众人员进出。还没有到考试时间，所有人都在永勤门一侧树荫处等待。

来参加考试的都是明媚动人的少女，因为要争夺前三名得到太后赏识才能进宫做女官，才有可能被皇上看中一步登天。

虽然皇帝的年龄可以当她们的父亲，可是没有人在意，只要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谁会在意那树枝有多老。

入场时间到了，太监从永勤门中走出，开始大声宣读考场纪律，然后是点名，叫到名字的走到前面，稍后一起进入考场。

名字一个一个的从太监口中喊出，不一会，林嫣的名字被喊到。

“林嫣，清王府。”

场间一片哗然，之前说过，林嫣现如今在京都已是名人，许多想抱行天白大腿的官员下过拜帖却无功而返。在京都的上层圈子，这个救过清王的女子很神秘，现在竟然出现这里，替清王府向太后献花，难道这么长时间保持神秘是想送女人给自己的父亲。

花朝节的三日考试是挑女官为假，往宫里送人是真，京都有头脸的官家及皇子都不会派人参加考试，只在最后一日献花以表心意。讨好太后与皇上是好事，不过吃相过于难看便不是好事了。

所以此时林嫣出现在永勤门外，要代表清王府参加花朝节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京都。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后宫，嫔妃们私下议论，这清王为了太子之位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这么公然往后宫给自己的父亲塞人，这让皇后娘娘的脸往哪放，真是丢人。

然后是京都各大臣的家中。

消息送到的时候，秦家老太爷也就是行天白的外公，他刚刚下了朝正在与长子饮茶。秦老太爷听完管家传话，只是摆摆手笑着说道：“不用管那个臭小子。”

其余大臣听说秦家没反应，也都保持沉默。

……

皇宫内，荷花池旁亭中，皇后娘娘轻抚着皇上昨日派人送来的古琴，心情一点都没受到传闻的影响，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墨言在旁伺候一脸的凝重。

“只要有利于太子之位，做什么都不为过。我还以为他对那个姑娘有什么想法才拧着我的心思不送走，原来留着送给皇上，倒是一个别致的想法。”皇后娘娘自说自话，手中的琴声不断地流淌出来，盖住了她的声音，只有墨言听得到，墨言的眉头终于松了一些。

……

点名结束，林嫣无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昂首进入考场。

题目并不难，关于后宫的规章制度林嫣这个月内已经翻遍记牢，她答题的速度飞快，不是为了躲避周遭热烈的目光，只是在相同成绩时答题时间越短名次越靠前。

很快，林嫣答完卷子，粗略检查一下就第一个交了卷。

她走出永勤门发现门外的人比清晨来时要多出一倍还多，前面挤着许多家丁模样的人，后面有停着数辆马车，不知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见她出门，有考试前见过的传话，不一会人群骚动起来，都知道是林嫣出来了。

随着林嫣的走近，不时有人将声音提高几分，将话有意无意的传入她的耳中。

“这就是那个林嫣啊，姿色很普通啊。”

“瞧她冷着脸，还挺傲气的。”

“真以为自己救了清王殿下就母鸡变凤凰了，乡下来的土鸡。”

“就是，有些人以为自己攀上高枝了傲得很，我家下了两次帖子人家理都没理，结果呢，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个礼物，要送人的！”

见林嫣听了这些话，面不改色，连脚步都没慢上半分，说的人更起劲了，一声高过一声，不多时难听的话遍布整个人群。

一直等在永勤门外的柴八站在林嫣的身后，听着那些难听的话气极了，可是没有林嫣的命令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低着头，在袖中默默攥紧了拳头。

话很刺耳，林嫣也是人，听了也会不开心，不过想想自己最终的目的，与那些话语无关，心里舒服很多，旁人的话语与自己何干？

可是这个老三把马车赶到了哪里？怎么走了这么久还不看到马车的身影。

林嫣加快了脚步，向人群外围走去，人群却随着她的脚步移动，污言秽语始终包围着她，让林嫣不胜其烦。

终于看见了老三和马车，林嫣快步走上前，围着林嫣的圈子越来越小，讽刺她声浪越来越大，柴八拳头攥的生疼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吱呀一声，车门开了，露出行天白的俊脸，他走下马车埋怨道：“怎么答了这么久，害我好等。”

说完拉起林嫣的手一起走进马车。

从行天白露面开始，刚刚停在远处的那几辆马车就没了踪影。

还骂的起劲的人们一个个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抻长了脖子，涨红着脸，发不出声音。

他们见老三和柴八掉转马车，赶快缩起脖子想逃跑。

被早就埋伏在外围的苏落安一个不剩的抓住，现在苏首富又多了一个京都府兵统领的职位。

这些人竟然在皇宫外大肆喧哗，真是岂有此理。

“太后娘娘圣诞将至，这群满口污言秽语的歹人统统带回去，一个也不能放过！”

苏落安说的大义凛然，回头又小声对自己的亲兵说道：“查清都是哪家府上的小厮，给我好好讹一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