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省电视台的转正考核很有意思。
别家电视台招进来的人在一般情况下不犯什么原则性错误的话,试用期就是个形式,除了工资待遇与正式员工有微小的区别外,其他基本看不出差别来,试用时间一到就转正。
因为某些原因,曲省所有电视台,即省级、市级、县级电视台的招人都是由省电视台负责。
省台招人进来后还负责培养,培养完之后自家先挑人,其余的再分配给下级电视台。
先不谈这种招人方式合不合理,但它就是实实在在地存在了。
由于一个萝卜一个坑,省台岗位就这么多,不可能谁都能留在省台,所以新人的竞争尤为激烈。
排除某些关系户,终究是优秀的留下,差劲的降级。
有点末位淘汰的意思在里面。
如果是一些有份工作就满足了的咸鱼,那只要把本职工作完成不犯错误就可以了,毕竟在哪工作都一样。
如果自身有点理想,比如像范余这种,那从上班第一天开始就要战战兢兢,恪尽职守,不仅要把手头的工作做完,还要做得漂亮,给领导和同事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本来嘛,以范余的工作能力以及外貌的优秀程度,先天就领先其他人不少,转正不是什么难题才对。
但好死不死,马丽珠的侄子居然跟他分在了同一个部门,而广播频道编辑部今年的招人指标只有一个名额,所以不可避免的,他们之间就天然成为了竞争对手。
人事部那边这么安排职位是想要养蛊吗?范余不止一次吐槽这一点。
而且对方那条小蛊虫有马丽珠这条老蛊虫相助,范余一开始面临的就是hard模式。
马丽珠在编辑部的资历仅次于乔主任,他面对的困难可想而知。
不过好在一路下来范余没犯错误,他的工作能力获得其他同事的一致好评,如果编辑部要评选年度最养眼员工的话非他莫属。
再加上前几天他无意中解决了《诗歌鉴赏节目的困难,在各位领导面前刷足了脸,综合能力对马丽珠侄子形成碾压。
只要在接下来的考核任务中正常表现,那编辑部今年的名额就会落到他头上。
每年的转正考核任务都是省台的一件大事情,本年度招进来的新人会同时被临时调到不同部门,由对接的部门对新人进行考核评分。
省台给出的解释是,要综合评判新人们处在不同环境时的应变能力,台里需要的人才要具备兼任不同岗位的能力。
也先不谈这种方式的考核有没有意义,令人无奈的是这种方式确实是存在了。
范余曾经对这种方式的转正考核任务思考过,也询问过其他老员工,得到的结论是,台里可能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挑选出一些综合能力强的人才出来。
这些人才在转正之后不一定会留在新人期的部门,而是很有可能会被调到各位领导身边当助理,或者调到一些王牌节目去历练,是把他们当做未来的核心去培养的。
如果说你不具备这样的综合能力,那也不会对你造成很严重的影响,毕竟这项考核只占最终考核成绩的十分之一左右,只要你之前的工作能力足够优秀,也不至于被淘汰。
于是在这周上班的第一天,范余就被调到了编辑部隔壁的记者部那里,引发了一阵骚乱之后,正准备跟队外出执行一个采访任务。
带队的是一名叫做龚俞的老记者,干这一行有十个年头了,如今媳妇熬成婆,终于有资格单独带队。
但令人稍稍感到遗憾的是,龚记者三十出头的年纪,发际线就已经严重告急,非常影响一名记者的形象。
龚俞也曾求助过不少市面上的生发液和老偏方,但人为手段终归敌不过基因的力量,他的头发跟着他的青春一去不复返了。
只有每当他看到主任油光发亮的头顶时,内心才会得到稍许安慰:秃头是男人走向成功的必经之路。
现在龚俞正带着六七号人在电视台楼下分配工作。
本次采访任务的对象是省内的一位越剧大师,对方身份地位很高,他们必须以尽可能严谨的态度、尽可能高的标准去对待,所以记者部里派出了以老记者龚俞为首的记者团。
一个记者团队包括采访、摄影、文字等分工,需要提前沟通好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范余本以为自己会负责文字部分的工作,却没想到一直等到最后龚俞都没提到他。
他以为是龚俞把他给忘了,于是提醒了一声。
龚俞这才拍着光亮的脑门说道:“瞧我这记性,小余我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范余一听,连忙集中精神。
“器材是一个记者团队的基础,器材的好坏决定了一次采访任务能不能顺利进行,所以器材是记者团队中最重要的财产。小余啊,本次任务我就把队里财产安全的重担交给你了!”
龚俞笑拍范余手臂,一脸我对你委以重任的表情。
广播频道的记者部和编辑部原本属于同一个部门,近几年才分开。
龚俞曾在编辑部呆了六年,跟编辑部很多人都是老相识。
昨天马丽珠特别拜托他“多多关照”咱们编辑部的新人。
龚俞了解了事情原委后,懂她意思,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他也乐得卖对方一个人情。
身为带队的队长,拿捏一个新人那不是手到擒来?
安排新人做一些没有多大意义的工作,就意味着新人考核中的评分就不会高,同时到时候也没人能找他龚俞的麻烦。
要是新人不服气,那他就会推说:你看我都给你安排了重要的工作,你评分不高只能说明做的不够好。
老油条就是这样,拿捏人的手段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范余原本正竖着耳朵听,听到一半反应过来——尼玛这不就是扛器材吗?
他看着龚俞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表情,真想在他那张脸上印个鞋印上去。
其他队员都不明白来自编辑部的新人帅哥哪里得罪队长了,嘴上也不敢问,只是同情地看着他。
谁都知道扛器材是最脏最累的活,而且每一样器材都很精贵,摄影机动辄数万,就连一盏打光灯都要上千。
要是哪部昂贵的大块头出了差错,以他一个月两千多块钱的工资,不知道要卖身给电视台多久才赔得完。
范余脸上“笑颜如花”,心里“我俏丽吗”。
但他没有反抗的资本,只能乖乖听从安排。
龚俞看着范余屁都不敢放一个,内心不知道多舒坦。
他巴不得范余内心有意见拿器材出气,这样他就可以给对方扣一个“导致采访事故”的帽子,给范余搅黄转正这件事情,到时候肯定能赚马丽珠一个大人情,
正想指挥范余把器材搬到后面的车上,角落里一姑娘弱弱举手。
“龚队……我也想去搬器材……也想保护咱们团队的财产安全……”
姑娘叫陈栗梨,播音部的,也是新人。
“噗嗤—”
其他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龚俞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陈栗梨。
“小梨你认真的?”
他原本分配给陈栗梨的工作是采访录音——一份轻松却又重要的工作,哪能想到一娇滴滴的美人儿会主动要求搬器材。
你那娇弱的肩膀像是能扛得动机器的样子吗?
但他却不能当众说我那是在拿捏范余,扛器材很苦很累的这种话出来,只能用眼神暗示她,再反问一遍。
陈栗梨姑娘就像一只没碰到过大灰狼的小绵羊,也不知道她看没看懂龚俞的暗示,睁着湿湿润润的大眼睛“嗯”了一声。
“既然你要扛那就去吧。”
龚俞郁闷地摆摆手,不想理这种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新人。
可这么一来,全队最帅的和最漂亮的都去搬器材了。
不论是男队员还是女队员,竟然都动了“要不我也去搬器材”的念头。
对方好不好看不重要,主要是想帮助一下新人。
但瞧着龚队要吃人的表情,想了想还是算了,给队长留点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