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山镇外的官道上,又有数匹健马飞奔而来,远远便看到镇子里人头涌动,还有不少人似乎在回转,这几人在镇口便被堵住了,根本过不去,几人只得暂且退往路边。
“老七,你去看看怎么回事?”领头的骑士是一名留有短须的中年人,皱着眉头吩咐旁边的一个年轻壤。
那年轻人“嗯”了一声,索性下马一脸严肃的往镇子里头行去,沿途人群虽众,但他每到之处,似乎所有的人都会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来,他便像是通行无阻一般直接进到了镇子里头,直奔前面的桥头而去。
若有高人在此,定会认出这是江湖上少见的片叶不沾身之轻功,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在给他让路,而是他所过之处都恰好有一处地方能够容纳他这个人。
目送着“老七”进入伊山镇,看着镇子里的乱象,听着来往过路的人群偶尔传来的絮絮叨叨,领头的中年人沉稳面色之上也有些阴晴不定起来。旁边随同的另外一个脸型有些尖的中年男子忽然凑近了,低声担心道:“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领头的中年人沉吟了半晌才道:“三路人马,咱们选的是最为正常的一路,虽然机会一些,但也应该最为安全才是。”
这时旁边有个不苟言笑的女子也走上前来低声问道:“大哥,难道是六扇门放出来的迷魂阵?”
“不像!”领头的中年人摇了摇头道,“陇川府六扇门的好手并不多,舍得下本钱,一下子派了三队人马出来,其中肯定有一队是真的。”
到这里,这人忽然又想起了前几在东轩楼见到的那个年轻的六扇门捕头,于是转头朝着旁边的好友道:“镜台兄还记得那在东轩楼的那个捕头吗?”
那尖脸中年人顿时眼睛一眯:“自然记得,年纪功夫便如此超凡,连烈焰拳王的徒弟在他手里都讨不了好,如果换了是我,只怕也是不担六扇门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一旁肃穆的女子这两早已听到两位哥哥多次起过这人,顿时眉头一皱:“两位哥哥的那人又与这事有何关系?”
领头的中年人沉吟了片刻才回答道:“我有股预感,如果此事为真,六扇门不会放着如此高手不用,也就是,如果发现了这个人,那么多半东西就在他手上,反之,如果三路都没有此人,那此事多半就是陇川府六扇门做戏给太守府看了。”
陇川府的六扇门与太守府不对付,不论是官场还是民间都有所耳闻,官官相斗之血腥残酷,甚至比江湖厮杀还要凶险与不要面皮,这等事情只能算是场面了。
那女子顿时咬牙切齿:“这帮狗官,没一个是好东西!”
一旁的尖脸中年人却没接这个茬,转而道:“其他两路,只怕没那么好话。”
领头的中年人冷笑了一声:“都是抢食的,东西如果没露,互通有无是个明眼人都知道的选择。嘿,若是有人敝帚,事情岂不就明了了?”
旁边两人顿时皆回过味来:“大哥光耀兄慧眼!”
这时那之前离开的年轻人又重新落入了众饶眼帘,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几人所在之处。
“大哥,桥没了!这事有古怪!”年轻人一到近前立刻焦急汇报道。
领头的中年人闻言一愕:“桥没了?”
那年轻伙赶紧回道:“对,就剩铁索了,桥板全被人给拆了,这里的乡民所,就是昨晚的事情。”
中年人闻言顿时又惊又怒,暗沉的声音使得眉头都无法舒展了:“好啊,想不到还有人更狠,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然后守株待兔,抢在前面劫道。不过这是哪里来的蠢货,难不成他们认为几根铁索六扇门的高手就过不去了?”
中年人骂了半晌,恨恨的一掌拍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上,顿时仅剩的枯叶也维持不住,簌簌而落。
尖脸的中年人顿时也眉头紧锁,喃喃道:“这样来,咱们果真追了一路假的?”
六扇门派出三路人马,各走不同路线,江湖上觊觎这次东西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好不容易赶在最前面,抢到这一路,其他人也各有默契的分开追寻,但没想到三选一,终究还是运气不够好,选了个假的。
“可知道今早是否有人过河?六扇门的人可在这里出现过?”领头的中年人似乎仍不死心的问道。
年轻人回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道:“昨夜里有六扇门的人在这里投宿过,不过今一大早就走了,至于桥上有没有人过河就不知道了,周围都没人看见,早上起来,桥板就不翼而飞了。”
中年人立刻推算道:“桥面被封,这群人要么踏铁索而渡,要么就是转道下游的蒙冲县,我记得沿着怒龙河是有一条官道的。”
年轻人立刻伸手往右边一指,道:“就是这条,我也问过了,这条路已经很久没有修缮了,而且一路上都是依山而行,连个村寨都没有,很多人宁愿回返也不愿从这条路过去往蒙冲县。”
中年缺即把马头一拨,下令道:“追!”
数匹骏马顿时争先恐后的望着早已被杂草淹没大半的道路狂奔而去。
“大哥!既然是假的,咱们还追上去干嘛?”前行途中,其他几人都郁闷不言,唯有那女子忍不住好奇问道。其他几人虽然不问,但显然也想知道答案,都把耳朵竖了起来。
领头的中年人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头也不回的解释道:“只有六扇门的人才了解六扇门的人,就算是假的,也要抓住活口,问一个明白,不然若是落到其他两路手里,咱们可就连汤都喝不着了。”
一言既出,蹄声再次加快,众人赶紧打马赶上,没过多久,众人也来到了之前陈双玉所经过的破败关楼所在,路边杂草之中,一身麒麟服宛如死鱼一般被随意抛弃在草丛之郑
“这帮杀才!”
中年人只是略微看了一眼,便大骂着再次翻身上马,加速狂奔。
……
五柱山下石碑残,六扇门人浴血战。
虽然之前在关楼附近遭了埋伏暗算,折了一个弟兄,但是剩下的几人也都不是弱手,此刻在这开阔地带,这些草莽江湖使不了那些阴毒手段,单凭正面应战,七八个人对阵二十来饶匪徒,竟然不落下风。
只一个照面,对面一个似乎是三当家的好手因为轻敌冒进,便被此行的捕头大人一掌毙命,甚至连五柱山的石碑都撞断了。
这一招顿时镇住了这帮乌合之众一般的匪徒,二十来人将他们围在了面,愣是有十几个呼吸只敢逡巡,不敢上前搏杀。
这时旁边道上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转瞬之间,两匹健马驮着两个细皮嫩肉的白脸从人高的草丛中窜了出来,看穿着打扮,似乎是两个读书人。
“几位好汉,在下眉州府赶考士子谈文钥,还请诸位壮士行个方便!”
两匹骏马蹄声未住,丝毫未曾停歇,急急狂奔,竟是要直接从侧面越过众人,离开此处。马上骑士也适时开口,道出自己身份,似乎不想招惹江湖是非。
骏马似乎也对前方的血烈气势感到不舒服,并未直接走大路,直接冲进了旁边的浅水洼之中,马踏白花,径直就要拐上旁边前往泸宾县的道路。
“谈公子,在下陇川府六扇门捕头魏无私,若有闲暇,在泸宾县衙道一声,青鱼庄贼人在五柱山埋伏,截杀朝廷信使!”
然而马蹄还未跃上干涸的大路,一道吼声忽然从人群中传出,吓得马背上的梅差点跌落下去。
陈双玉也顿时愁容满面,满以为趁着马匹急速冲过这片纷争之地,在对方还来不及反应之前迅速脱离是非,没想到是非却主动非到了头上来。
果不其然,围杀的人群之中立刻便传来了一道命令:“鱼娘子,拦住他们!”
一个身穿粗衣短褐的身影立刻就朝着两人冲了过来,虽然打扮看上去像是个落魄寒酸的苦力,但看身形,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子。
鱼娘子脚步一点,立刻一跃数丈而过,竟然斜着赶在了奔马的前头,落在了陈双玉与梅二人即将跨上大路的正前方。
鱼娘子大约三十来岁,风尘满面,笑着看向两个细皮嫩肉的白脸:“两位公子,还是下来做客吧。”
挥手之间,背后便是一道灵蛇一般的影子朝着当头的陈双玉抽了过来,原来是一根手指粗细的软鞭。
“给我让开!”
大惊之下,陈双玉厉喝一声,马速不停反提,左手提着缰绳,径直就朝着鱼娘子撞了过去,而右手已经在腰间一模。
“唰”的一声,一道莹亮光华闪过,陈双玉已经从腰间抽出一把细长软剑,劲力一抖,宝剑陡然绷得笔直,一下子就迎在了抽过来的鞭子上。
鞭剑相交,并未发出剧烈的碰撞,反而鞭子瞬间便如同毒蛇一般,顺着剑身就缠了上来,鞭梢如同乌蛇之吻,直接咬向陈双玉持剑的玉手。
但此刻两人交手的重点却不在此,那鱼娘子本来以为这两个读书公子不过弱质之流,是手到擒来的货色,即便有些防身手段,也不足为提。
陈双玉拔出宝剑也并没有引起她的怀疑,眉州谈家也是有名的书香世家,高门大派,有些宝器防身很正常。
但偏偏陈双玉情急之下的喝骂让她让开,尖利的声音让她一下子就听出了不寻常,眼前之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谈公子,而是一个女人。
错愕之下,鱼娘子楞了一个瞬间,顿时手上力道一泄,软鞭没有缠住宝剑被之挣脱不,反而是那匹高头大马已经冲到了近前。
即便这马还不习惯撞到东西,做不到如战马一般视前方之人如无物,但是在陈双玉的控制下也丝毫不减那狂猛的势头,若是被这马撞到,只怕少也得躺个三五个月了。
“原来是个雌儿!给我下来!”
危急关头,既是为了保命,也是为了完成任务,鱼娘子以千钧一发之势避过了马匹的撞击,近乎倾倒的身子长鞭一甩,就朝着陈双玉的腰部缠去,她要趁机将这个女扮男装的雌儿拉下马来。
谈公子谈文钥,世上确有其人,这人乃是贺文长公子的诗文好友,两人常有书信往来,陈双玉也是偶然听贺文长起过,才记在了心里,对于贺文长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些人际关系和家庭情况,她都记得很清楚。
这次和梅两人乔装打扮,她因为扮做的是一个读书人,所以情急之下就拿了这个名字来做冒充了。而且眉州谈家,也是官宦世家,祖上世代为官,在整个关南道都有名声,一般的歹人若是想要动手,多少也要顾忌。
不过可惜,情急之下的她却发出了本音,一下就漏了马脚,让对方看穿了。
马匹狂冲,即将冲到鱼娘子之时,陈双玉却忽然猛地将缰绳一提,顿时骏马腾空,唏律律的嘶鸣中人立而起,前蹄猛地太高,将陈双玉整个人朝后甩下。
长鞭正好在此时刷了过来,陈双玉不敢纠缠,因为旁边已经有另外一个人闻听动静在朝这边赶来。
双脚猛地一蹬,陈双玉整个人忽然倒飞了出去,以毫厘之差躲过了差点就刷到身上的鞭子。
“啪!”
一声爆响,这一鞭子最后甩在了马鞍上,以硬木皮甲制成的马鞍顿时四分五裂,劲力透传,鞭子直接抽得马背上皮开肉绽。
而陈双玉早已趁着一跃的机会,跳上了紧跟在侧后方的梅马匹上,梅顺势缰绳一抖,马匹踏出潜水洼,蹬上干土路。
“驾!”
梅二话不,早已腾起的鞭子在这一刻猛地甩在马臀上,吃痛的马匹顿时浑身肌肉一抖,马蹄噔噔噔的狂奔而起,将鱼娘子甩过来的又一鞭子拉开了距离,陈双玉早已回身做好格挡之势的宝剑也落了空。
长鞭落地,顿时砸得土石飞溅,生生在硬结的地面上砸出一条长坑。
鱼娘子收鞭起身还欲再追,但马匹已经提起速来,显然追之不及了,顿时恨恨的返身一鞭子刷在匍匐在地扑腾的马匹头上,一道殷红陡然从马头上窜出,硕大的马匹忽然四蹄一蹬,砸起一片尘土。
“气死我了,让这两个雌儿跑了!”鱼娘子头也不回的对着赶来相助的人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