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烈焰在体表燃烧,即便是玄天金龙,也忍受不住这样的痛楚。
痛苦的嚎叫,宛如夜空之下的炸雷,轰隆响动,无尽的腥风,掀起道道浪花,吹向四方。
若非是它体格强健,气血充盈,加上体表新生的鳞片有强大的防护力量,否则早已支撑不住。
这猛火油简直就是一切大型兽类的克星,不仅比普通的油脂染料经烧的多,而且还蕴含剧毒,光是那燃烧之时散出来的黑烟,都能让普通人头晕目眩。
更重要的是,这油脂粘附性极强,一旦沾染上,就跟强力胶水一样,怎么都甩不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灼烧自己的皮肤血肉。
体型巨大的玄天金龙,躲得了头也躲不了身子尾巴,只要露面,怎么也会被那些猛火油泼中,更别说那些猛火油坛还是被许多高手看准了之后掷出来的。
穆无暇不忍再看,拉着王中便要去找范不卓告别,她必须尽快找到方法让小金脱离青云宫主的摆布才行,而这需要能靠近甚至进入小金的体内空间,才能有所作为。
但眼下她们现在还在霍丹萍的阵中,想要靠近小金,首先就得过得了霍丹萍的人马,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有找机会进到前线混乱的战团之中去,或是等小金逃跑的时候,凭借她的轻功,才有可能做到接近小金。
眼见玄天金龙不过如此,钟山残岩之上的霍丹萍顿时大笑三声,对着那还在妖龙头顶百般努力想要控制玄天金龙的青云宫主大喝道:“左公公,我看你就不要挣扎了,野兽终究只是野兽,就算体型再惊人又能如何,你想靠着一只兽类便能称霸天下,我看你这么多年,都是越活越回去了!”
“作为晚辈,本座就送你一句话:既然如此,何不速死?”
霍丹萍话音落下,周遭数里之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之声,数千江湖好手,外加霍丹萍嫡系手下,齐齐同声高呼:“既然如此,何不速死!”“既然如此,何不速死!”
身处青云宫主,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让他速死的呼喝声,直气得当场三尸神暴跳。
“好个臭丫头,竟敢如此羞辱咱家,咱家今天就让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们知道厉害!”
一声尖啸骤然响起,青云宫主身上斗篷顿时四分五裂,露出一个鹤发童颜之人。
此人满头白发苍苍,一张脸庞,却好似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样稚嫩,偏生一双三角眼,蕴含无尽的阴狠之中,却又透着数之不尽的沧桑,显然不是一个少年该有的模样。
而他奸细的啸声,落在人的耳中,更是凭空的便让人感到不舒服,好似心口有一片绒毛膈应着,就想去挠,即便是挠穿心肺也在所不惜。
更诡异的是,此人皮肤雪白,白的如冰,白的如雪,白的好像是那刚裁好的纸张,扎成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小人儿。
这种妖异的错觉,让人只一看,都觉得有一股寒流,打从心底涌起。
就连月光照下,都好像凭空多了一层凉意一样。
见青云宫主露了真身,霍丹萍反而一反常态,变得严肃了不少。
刚才她之所以拿话激怒此人,为的就是逼迫他显露真容,如今看来,此人虽然已有返老还童之相,但青丝依旧如雪,显然他的天尸大法,还未练到最高境界,倒也没必要那么害怕了。
霍丹萍立刻冷笑道:“那就让本座来领教领教前辈的天尸大法,看看前辈浸淫此道数十年,到底都练出了个什么名堂!”
话音一落,霍丹萍也不动身,竟然转身就从背后的手下身上,接过了一张五尺长弓。
大弓往身前地上一杵,顿时响起金石交击之声,砰的一下,碎石飞溅,显然这张弓的分量并不怎么轻。
弓身形如雄鹰展翅,整体鎏金,两侧为翼,中间护手则成一只尖嘴鹰喙形状。
紧接着,一只粗如儿臂的巨箭,便搭在弓弦之上。
金雕弓,飞鹰帮的震帮之宝,也是飞鹰帮前后数十年,集合众多资源,合请天下能工巧匠,经过十年才熬制完成的一把宝弓。
据说弓成之日,弓弦始终拉不开。
飞鹰帮的前任帮主还将自己最心爱的神雕斩杀,以其血液浸泡此弓三日三夜,之后血液尽数被此弓吸收,方才成功出世。
而飞鹰帮被霍丹萍收编之后,这把宝弓也就顺理成章的被奉献上来了。
霍丹萍为了对付玄天金龙,可谓是处心积虑筹谋已久。
水中拦截,猛火油烧,外加这专克鳞虫之属的金雕弓,以及从南陵道六扇门仓库之中强行借来的三支破玄箭,无不是为这一刻准备的。
虽然现在换成了青云宫主,但既然二者一体,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宝弓落地,箭矢上弦,边上立刻便有两名力士飞身上前,一左一右,沉腰跨马,双手死死的将宝弓给扶住。
而霍丹萍则是沉声吐气,一步后撤,身形竟然是比那宝弓都高不了多少了,但紧绷的弓弦之上,一支银白色的箭矢已经蓄势待发。
“接本座一箭!”
一声高喝,霍丹萍双眸骤然一放,手中箭矢顿时如同闪电一般飞出,银白色的箭矢混在月光之中,竟有些看不清本体。
方圆数里之内,大多人只见一道白色光华,好似天外飞来一般,笔直的便射向了半空之中的硕大龙头,箭锋直指龙首之上的华发少年模样之人。
早在霍丹萍让人抬上金雕弓的瞬间,青云宫主便是眉头大皱。
在错算了玄天金龙的前提下,此刻他,不仅没能操控玄天金龙大杀四方,反而还是被座下的玄天金龙给困在了河中心,四方被人团团围住。
虽然他自忖武功盖世,就算这些人全部一起上,也不一定能够抓住他,他大可以直接选一个方向突围而走,但若是就这么舍弃到手的玄天金龙,他自然是不甘心。
既然自己得不到,那霍丹萍也就休想要,这玄天金龙,本来就还有准备的第二种用法,就算如今时机还不成熟,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霍丹萍箭矢破空而来的瞬间,他已经大喝一声,催动玄天金龙迅速下沉,硕大的龙头终究还是来不及避开,破玄箭正中它其中一只龙角。
只听“砰”的一声,坚硬的龙角应声而断,断角之处,如瀑一般的血液,横洒半空,本被烈焰灼烧得痛苦不堪的玄天金龙,顿时越发猛烈的咆哮翻腾起来。
一瞬间这方圆十里之内的水面,都好似江海倒灌,巨浪滔天。
巨大的水浪加上之前钟山倒塌引起的河水漫灌,已经将这四条河口,都快连成了一片泽国。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玄天金龙这次断角的位置,竟然与它之前残躯之时的断角位置,竟一模一样。
下方观战的王中与穆无暇看到那一箭,都是心惊不已,穆无暇对玄天金龙的再次重创感到无比的心疼。
王中更是莫名的心头泛起一股厌烦感,果然弓箭手什么的是最讨厌的存在。
霍丹萍射出这一箭,就连玄天金龙都不能抵挡,就更何况说是普通人了,就算是先天高手,王中觉得只怕也够呛。
更关键的是,射箭的霍丹萍,还是处在重重保卫之中,这样就算是有人想欺近身将她斩杀,也变成了不可能,只能老老实实挨箭,或者逃跑。
他不知道青云宫宫主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但若是换了他跟霍丹萍这样交手,肯定觉得十分憋屈。
河面之上,巨浪翻腾,玄天金龙巨大身躯在水中不停的挣扎,猛火油燃了又灭,灭了又燃,始终如同跗骨之蛆,粘附在它身上燃烧。
此刻它巨大的身躯,甚至已经成了一条硕大的燃烧着的火龙,只有偶尔浸入水下的部分,才会暂时熄灭,但只要一露出水面,立刻便又会被周围水面上燃烧的猛火油给点燃。
而随着时间的一点点过去,这数里宽阔的河面上,已经变成一片片黑烟与火焰交织,宛若地狱场景。
一箭断角,霍丹萍对自己取得的战果却不甚满意,并非是破玄箭所造成的伤害不够,而是那左明忠老东西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虽然玄天金龙在痛苦嘶嚎与挣扎,但这老东西却反而消停了下来,正站立龙首之上,也不知道在嘀咕还是在骂咧着什么。
唯一还能确定的是,这老东西还没逃,玄天金龙依旧在水面上挣扎,并未全然潜入水底去。
霍丹萍想也不想,体内真气涌动,立刻接过了手下递上来的第二支破玄箭。
这是六扇门以前专门对付先天高手的护体真气所制作的特殊箭矢,能破一切护身罡气。
左明忠这老太监若是算真实年龄,今年应该已经有九十多了,比她爷爷那边辈还要大上不少,在她曾祖父入朝为官时,这人就已经在宫中当差,是货真价实的老太监。
据说此人在大内宝库之中,偷得了一本神功秘籍,然后假死脱身,离开了京城,躲到了这么个穷乡僻壤来,为的就是练就这门神功。
现如今看来,他偷来的这门天尸大法虽然还未圆满,但也是火候精深了,单论交手,或许天罗子等人都不是此人的对手。
也就是现在将他困在玄天金龙身上,她才有机会如此从容应对。
若是这老东西当真舍得了那玄天金龙,后面应付起来怕还是个麻烦了。
不过也亏得这老东西是个太监,太监什么都可以舍弃,就是舍不得到手的宝贝,这玄天金龙,既然他想要,她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破玄箭再次上弦,霍丹萍双眼微眯,于冲天缭绕的火光与浓烟之中,不断的锁定着摇晃龙首之上的左明忠。
或许是之前那一箭给玄天金龙带来的痛楚太过剧烈,此时的玄天金龙挣扎的厉害,不停翻滚的龙首,让霍丹萍一时间竟难以锁定左明忠的身形。
片刻之后,霍丹萍忽然眼皮一跳:“不对劲,玄天金龙好像有古怪!”
像玄天金龙这样的凶兽,就算是被打断了一支角,也不应该像一条狗一样在地上痛苦打滚,痛苦之后,激发的应该是这凶兽体内无与伦比的凶性才对,怎么这玄天金龙现在却好像是越来越痛苦的样子?
就在此时,远处的穆无暇忽然也是心头一跳:“不好,我感觉小金现在十分痛苦,是源于它自身本源的痛苦!”
王中不明所以,还来不及说什么,穆无暇已经拉着他朝范不卓狂奔而去。
“你们俩现在要走?”范不卓得知两人的来意之后,不由得眉头一皱。
此时那玄天金龙正在疯狂哀嚎,凄厉的声音,在这夜色之中格外的刺耳,将他的声线,都影响得有些缥缈。
近在咫尺,王中都觉得此时的范不卓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但他也没想太多,只是连忙点了点头:“我们有要事要离开,特来与范兄说一声!”
说完,他抱着宁宁就要与穆无暇两人离开,但就在这时,一道令人心惊的气机,猛然在他背后绽放,让他身形一滞。
王中双眼陡然睁得老大,满脸的不敢置信,慢慢回头转过身来。
范不卓竹器在手,虽无杀机,但隐隐即将出鞘的寒光,已经足够说明了许多。
“抱歉,王兄弟,职责所在,你现在还不能走!”
王中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心头却是有一股气,在疯狂勃发着。
“什么时候的事?”他竭力保持着平静,缓缓问道。
范不卓身形不动,但周围巫原教的人,已经将几人团团围住。
范不卓淡淡的回答道:“就在玄天金龙出现之时,盟主暗中派来使者,让我无论如何务必留住你们,所以,你们现在暂时还不能走。”
穆无暇呆立在当场,而王中,已经缓缓将宁宁交到了她的手中。
狼牙刀柄缓缓入手,冰冷刀锋,此时竟然让王中感觉有些温热:“我原以为,你是一个,好人!”
范不卓迟疑了一下,竹器锋芒,伴随着一阵铿锵,一点点的外露。
“在一般人眼里,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王中手中刀锋顿了一下,长吸了一口气:“那你我算是朋友吗?”
范不卓微微一笑:“应该不算,即便是,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你想让我没有包袱?”狼牙刀已经没有了刀鞘,刀锋外露。
“是也不是,所谓同类相残,你我都是同一类只遵循自我意志的人!”竹器刀鞘滑落,范不卓伸手在刀背上一抹,顿时整个人的气势,变得完全不同,一如山岳,横在眼前,不可逾越。接着刀锋一变,竹器已经锋芒相对,范不卓继续道:“只是你经验太少,容易被人,甚至是被自己欺骗与误导。”
“你对我的期望,本就是错误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