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已经修改,可看。
一声令下,喊杀声如雷,马儿嘶叫,不停刨动马蹄。
汉军有地利,且人马稀少,故坚守疏勒城不出。匈奴无奈,只能放弃熟练的马战,纷纷下马,成群结队蚁附攻城。
论攻城战,汉军甩匈奴几十条街,所以才能在劣势下坚守这么久。
呼衍王骑着匹高大白马,亲自督战。匈奴战士们咬着刀剑,顺着匆忙赶制的云梯向疏勒城城墙进攻。
在耿恭宁羽等人的指挥下,雷石滚木,金汁沸水被连番扔下,打得匈奴人哇哇大叫。
特别是金汁,对匈奴人造成的伤害最大。用粪便排泄物加水熬煮,既能烫伤人,又可以让敌人感染。这对于缺医少药的匈奴人来说,被金汁烫伤就意味着死亡。有的时候,某些被金汁烫伤的人,会请求同伴将他们杀死,因为这样可以减少一些痛苦。
一个个匈奴人哀嚎着掉下城墙,但是更多的匈奴人又爬了上来。
云梯死死的咬住女墙,在匈奴人的干扰下,也无法将云梯推翻。
宁羽仗着有真气在体,也不顾他人的眼光,奋力运转真气劈砍云梯。
然而就算是有宁羽在劈砍云梯,金汁滚水等物充足,一时半会也打不退匈奴人。
在长达三个月的厮杀中,汉军损失重大,如今仅剩一百不到。反观匈奴这边,围攻之时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二万余人。
就算是被耿恭等人杀了不少,也有近二万人在攻打疏勒城。
在冷兵器时代,攻城战多是采用心理战消耗战等方式为主,很少会有人正面强攻。没有十倍于守城方的兵力,强攻很难打下城池。
想当初蒙古蒙哥大汗带领数十万强军攻打钓鱼山,数月不能打下,之后更是死于钓鱼山。
疏勒城城池虽小,但是驻守的汉军是精兵强将,再加上匈奴内部不和,故也坚持到现在。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有不少匈奴人爬上了城墙。许汉卿等人连忙赶上去,和他们杀做一团。
血不停的从城墙上流下来,再次染红了那黄土堆造的城墙。
当于成劝了几次之后,呼衍王也只能下令撤兵。
当天傍晚,耿恭再次将一具匈奴尸身放在火堆上灼烤。游走在疏勒城周边的匈奴人将此事回报呼衍王之后,怒火中烧的呼衍王一连杀了九个奴隶。整个王帐里,静如寒蝉。
从战国时起,匈奴就经常南下劫掠。为了防御匈奴人,秦始皇更是在各国长城的基础上,修建了万里长城。
烧杀掳掠,一直都是匈奴人的日常。即使是幼儿,他们也能挥下屠刀。可是,他们也没几个会吃人。
然而耿恭的举动,让他们一阵恶寒,心中充满了恐惧。
曾几何时,他们让汉人胆战心惊。但今天,他们却被一个汉人吓得胆战心惊。
以恶制恶。
如果宁羽知道呼衍王的心态,一定会送给他们这个词。
“这是对我们匈奴的挑衅,是我们的耻辱。我是撑犁孤涂单于呼衍王,此恨不报,我永不回圣山!”
撑犁,天也:孤涂,子也;单于,广大也。
气急败坏的呼衍王便下令,要求各贵族轮番出战,日日消耗汉军的精力。
不过这些贵族心里也各自打着小九九,精锐都藏着,派出去攻城的多是弱兵残将。
这正好给了汉军苟延残喘的机会。
耿恭带着汉军,就这样硬生生的抗过了匈奴的一次次进攻。
……
范羌跪在地上,不停的向关宠道谢。
当初左鹿蠡王带兵围困柳中城,后左鹿蠡王身死,苏力猛攻柳中城。关宠抵挡不住,城破后在亲兵护卫下才逃回汉土,在窦固部暂歇。
范羌带着全军希望外逃求援,窦固一心想伸出援手,无奈天子使臣正在边郡,他也不好妄动兵马。后来,他遇到了关宠。在关宠的帮助下,一封关宠亲笔信被窦固找路子送到了天子使臣处。
雒阳德阳殿。
十九岁的刘炟坐在龙椅上,朝堂上群臣跪拜。
一个个臣子出列,讨论着军国大事。少年天子雄心勃勃,意图继承其父遗志,让天下大盛。
司徒鲍昱看着端坐着的天子,心里充满了希望。
“陛下,边郡来报,北匈奴呼衍王率两万人围攻疏勒城耿恭部,关宠亲自上书求援。”
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刘炟就经常听父皇提起西域战事。
少年天子让众臣上报边疆之事,一时间也是对边郡将士充满了敬佩。
永平十八年八月初六,其父汉明帝驾崩,西域战事就被积压在案。关宠被围失地,耿恭孤守疏勒城,西域都护陈睦身死。边郡都尉想要出援,又无朝廷调令。
“司徒,不知道你有什么建议。”
刘炟对西域之事还不熟悉,故向司徒鲍昱问道。
司徒鲍昱和群臣商讨一番,总算有了决定。
“征西将军耿秉与耿恭是堂兄弟,可让其屯守酒泉,作为后援。
酒泉太守秦彭、谒者王蒙、皇甫援熟悉军事,可让他们征发张掖、酒泉、敦煌三郡以及鄯善部队,共七千多人,前往救援。”
见少年天子面色有惑,那司徒又道:“匈奴虽然有两万人,但是我大汉甲衣剑弩先进,粮草充足。正所谓兵贵精不贵多,更何况这是援救耿恭,不是和匈奴开战,七千人足矣。”
见司徒信心十足,众朝臣也无意见,少年天子也就顺势同意了。
得了朝廷调令,早已憋了许久的边郡将士们摩拳擦掌,准备打个漂亮仗。
耿秉一直都知道耿恭在西域的处境,可惜无法相救。此刻见朝廷调令,马上就调动全军。虽然他要驻守酒泉,无法进西域。但是他还是将军中最精锐的一堆人马交给了许充国,让其随秦彭出战。
在得知汉朝将要出军之后,呼衍王将围攻疏勒城的两万人分做两半,亲率八千人坐镇车师国。再加上其它匈奴军队,呼衍王集结了近两万人来应对秦彭大军。
而耿恭等人在呼衍王带走八千人之后,压力大减。
建初元年正月,秦彭等人率军在柳中城集结,进击车师。
交河城,是西域大城,也是此战重点,呼衍王与秦彭都将重心放在了此处。
关宠作为驻守西域的校尉,随军作战。在他的帮助下,设计攻破呼衍王军队,斩杀三千八百人,俘虏三千余人。
呼衍王损失近半,连忙退去。北匈奴惊慌而逃,车师亲匈奴派被血洗,在安得夫人的指使下,车师再度投降东汉。
秦彭和王蒙等人商议过后,安排一支兵马驻守车师国。
随后,在关宠的要求下,派出大量兵马,寻回不少失散的汉军。他们多为陈睦、关宠部,因左鹿蠡王攻打汉军而流落西域。
可惜的是,关宠被匈奴射雕手偷袭,不治身亡。
秦彭原本要带人继续进攻,一举把匈奴人赶出西域,但是王蒙与皇甫援却不同意。
呼衍王在交河城战败后,带领残兵又回到了疏勒城。此刻,疏勒城已经聚集了两万五千人。
同时,疏勒城位于西域深处。路途遥远,人生地不熟。王蒙认为,如果出兵疏勒城,孤军深入容易被匈奴反击,原本获得的胜利将化为乌有。
皇甫援则是太保守,认为斩获近七千,不必再战了。
虽然秦彭是主将,但是王蒙皇甫援也有不少权力,三人争执不下。汉军就此停留在车师都城,进退失措。
大帐外,范羌和许充国意外相遇。不过他们都知道彼此的来意,也就没有多言。
在卫兵通报后,他们二人进了大帐。大帐里,秦彭等三人都脸红脖子粗,明显是又在吵架。
范羌跪在地上,哀求道:“秦大人,王大人,皇甫大人。我家校尉已经坚守疏勒五个月了,再不去救援,他们就死定了。”
秦彭也是一脸无奈,出言安慰这范羌。
“王大人,只要我们从柳中城……”
王蒙却打断道:“这么久了,谁知道你家校尉死没死?再说了,匈奴围攻五个月,谁知道这段时间里他们有没有勾结在一起?万一我们去救援,反而被他们设计坑杀呢。而且疏勒城也太远了,救援路上被匈奴伏击怎么办?你这个小军吏,也敢教我做事?”
闻言,范羌眼里满是怒火,但苦于身卑言轻,只能低下头,手死死地抓着一把土。
范羌敢怒不敢言,许充国却不怕,只见他站起来指着王蒙就是一顿骂。边郡众将都知道,耿秉和耿恭是堂兄弟,许充国就是他派来专门救耿恭的。王蒙官没有耿秉官大,故被许充国一顿骂也不好反驳,直说的脸色铁青。
秦彭在一边满脸为难,但是心里乐开了花。皇甫援到是耿直,拉着二人不停劝架。
见闹得也差不多了,秦彭才出言制止。王蒙被骂得狗血淋头,心里也怪秦彭不早点出言。
许充国对秦彭到也不敢放肆,恭敬道:“秦大人,还请伸一伸援手,救救我家校尉。”
秦彭一笑,说道:“这是自然。”
他看了下王蒙二人,继续说道:“不过王大人说的也有些道理。
这样吧,我给你两千人马,你和范羌带队去疏勒城救耿恭校尉。
我会带着剩下的人,在车师都城为你掠阵。”
闻言,许充国还想要说点什么,见秦彭递了个眼色过来,心里也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也就闭口不言。
秦彭暗中夸赞了许充国一番,然后转头对王蒙二人问道:“二位大人,不知这样可否满意?”
王蒙冷哼一声不语,皇甫媛则道:“此事是你一人做主,与我等无关。”
秦彭大笑,“这是自然。”
随后在商定一些细节之后,秦彭就让他们离开了。
出了大帐,范羌连忙跪倒在地,感谢许充国。其实许充国不必得罪王蒙的,他只需要拿出耿秉的名头就可以让秦彭出兵救援的。许充国骂王蒙,范羌知道这是在帮他出气。
许充国赶紧拉起他,说道:“你不必谢我,快去准备吧,明天我们就出发。”
范羌顺势而起,交谈几句之后带着敬意也离去准备后勤了。
看着范羌的背影,许充国呢喃道:“弟弟,你一定要等我啊。”
……
耿恭和宁羽站在城墙上,看着一批匈奴人纵马而去。
“宁羽,匈奴人到底在做什么?这段时间匈奴人怎么经常调兵?”
看着满目愁容的耿恭,宁羽心情也好不到什么地方。
如果说这是一部小说,那宁羽也太惨了。整个西域之行,可以说是经历了所有的不可思议。
“可能是朝廷派兵支援我们了吧。”
想了想,宁羽如此说道。
耿恭回头看了眼身后皮包骨头的将士们,心中一沉。
“但愿如此吧。”
疏勒城上,某处女墙下有一堆白骨堆积。一根根木杆上,插着腐烂的头颅,竖立在城墙上。
夜里,风轻轻吹过,雪消融了一些。
许充国和范羌爬在一个山头上,看着远处的疏勒城和匈奴大营。
他们身后,是两千精疲力尽的汉军将士,还有几具匈奴探子的身体。
“许大人,天已经黑了,我们可以进城和校尉大人汇合了。”
许充国点了点头,在范羌的带领下,沿着匈奴防守薄弱处向疏勒城摸去。
草在不停的晃动,时不时会听见兵马之声。
耿恭等人连忙握紧兵器,敛声屏气,准备应对匈奴人的攻击。
这些日子里,匈奴人经常夜袭。
忽地,耿恭看见有人影闪动。
“校尉大人,我是范羌!朝廷派兵来接您了!”
耿恭压下心中的喜悦,正要答话,又听见那人大喊着一些话语。
这些话正是先前约定的密语。
来人正是范羌!
耿恭大喜过望,连忙让人打开城门,迎接同袍。
许充国和范羌带人冲进疏勒城,看见驻守的同袍,范羌眼睛一酸,跪倒在地。
“我来迟了!对不起!”
感同身受,许充国也带着二千人一起跪下,高呼道“我来迟了!对不起!”
只见驻守疏勒城的人个个都皮包骨头,面色饥黄,眼睛里泛光。
此刻,他们还有三十一人。
见援军终于来了,他们高呼着,大喊着。
耿恭扶起二人,拉着范羌打听着西域局势,而许汉卿则和许充国抱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只听到一声惊呼。回头一看,只见宁羽正抱着一个人。
耿恭颤抖着上前一探,鼻息已断,人已经死了。
宁羽叹了口气,“他是高兴死的。”
耿恭也没了心思,只是让范羌安排饮食,随后就召集军将议事。
第二天,二千零二十六人站在城门口,准备突围。
二千是援军,二十六是疏勒城守军。
原本还有三十一人,但是昨夜援军来了之后,有一人高兴死了,有四人吃东西撑死了。
耿恭一声令下,城门大开,二千人护着二十六人,向城外逃去。
得到了消息的匈奴人也派兵追击。不过耿恭等人早已经打破了他们的胆,只有原先驻守车师国的五千匈奴人敢来追击。
略做商议,许充国不顾许汉卿劝阻,带着一千人断后,而范羌则带另一千人继续往玉门关跑。
众人一路奔袭,向家的方向跑去。
这十日里,大家都牵挂着断后的那些同袍。
特别是许汉卿,可谓是食饭不思。
就在他快绝望的时候,许充国带着八百余人追了上来。
许汉卿看着他少了一只手的身体,跪倒在地。
长兄如父。
许汉卿兄弟二人父亲早逝,虽然有叔叔照顾,但是许充国也尽力护着他的弟弟,担起了重任。
两军汇合后,行进速度提升不少。
某天夜里,众人围着火堆休息,畅谈着自己的过往。
宁羽却找到了耿恭,提出辞行。耿恭如何舍得放他走,晓之以理动之以利,只想留住他。
“我要去杀人。”
面对耿恭的挽留,宁羽如是说道。
宁羽的眼里包含真诚,耿恭和他对视良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再挽留。
“你什么时候走?”
“今夜就走。”
“你给许汉卿他们说了吗?”
宁羽沉默良久,“等我走了你再告诉他们吧。”
耿恭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亲自带他离开营地。
宁羽看着漆黑的天空,径直走进了那寂静的沙漠里。
耿恭摸了摸胸口,里面放着一封宁羽留给许汉卿等人的信。
那道孤独的身影在耿恭眼里越走越远,渐渐融进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