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群后的温格脸色大变，猛然冲上前，双手粗鲁地拨开智控屏前的研究员们，一手急急按下红色交互键大喊：“池博士，快离开那里！”

心悸、亢奋，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忽然占据意识，池潜耳边响起温格这声大吼的时候，精神有些恍惚，有点似睡非睡时那种状态的感觉，闻听自己的名字倏然一惊，心念一动，身体立刻脱离了黑暗。

意识重新清醒，池潜惊觉自己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感觉那些黑暗中有什么巨大的危险，可是，为什么此刻出现了短暂的失忆？

“池博士，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暂停？”

脑中再次传来温格的声音，将池潜的思索拉了回来。

“没事，我可以继续。”池潜定了定神后回答道。

“你确定？不要勉强，记住昨天我给你说的那些注意点。”温格的语气里带着疑虑。

池潜没有再说话，盯着周围那些无法定义其形状的东西出神。

“温格教授，发生了什么？”实验室大厅里的傅水看向屏幕前的温格。

“嗯……那些东西是焦泰熙的潜意识，是我们目前的技术盲点，研究人员暂时不可触碰的领域。”温格的声音有些小。

“也就是说，有危险？”傅水追问。

温格转过头去看了人群中的女孩一眼，语气淡然，“是风险，科学探索中必然存在的风险。”

傅水嘴角似有冷笑泛起，不再追问，转目继续盯着屏幕。

屏幕里的画面已经变了，池潜重新追上了焦泰熙。

他们又回到了小镇的边缘。穿过很多十字架，一路拎着正义阿飞脖子拖行的焦泰熙走到了一座残破的陵墓跟前。

“你这个变态！傻笔！玩游戏玩出魔怔了嘛！”正义阿飞无奈地骂着，声音没有刚才那么高了，可能骂了一路，这会儿有点累。

焦泰熙一言不发，拖着他往陵墓里走。

墓道里燃有蜡烛，光线摇曳，映照着两边破损得看不出面貌的石雕，有些阴森可怖的气氛，加上脚下的触感半软不硬的，踩下去发出沙沙的声音，不时有小虫子跟老鼠被惊出来，更加显得惊悚。

正义阿飞停了骂声，这会儿他应该脱了穿梭衣，不然持续的刺痛会让人受不了，可是强行退出游戏的损失又让他肉疼，导致了他现在这个令人恼火的局面。

墓道的最深处是一个不太大的墓室，墓室中央有一具巨大的石棺，棺盖破了一半，露出下面黑乎乎的棺穴。

焦泰熙走到石棺跟前，一把将正义阿飞丢在棺盖上，从身上掏出一卷绷带，居然开始给他回血。

“你他妈的在搞什么鬼？死变态！”正义阿飞是真的看不懂这人在干什么。

血条缓慢回升，过了一会儿，正义阿飞的手脚动了动，显然他又穿上了穿梭衣，好伺机反抗或者逃跑，算算时间，他那俩同伴也应该快赶过来了。

这时，焦泰熙却撤了绷带，他拔出腿侧的匕首，一刀扎进正义阿飞的大腿。

“啊！操你爸爸！”忽然而来的刺痛让正义阿飞脱口大骂。

血条再次见底。

“嘿嘿。”焦泰熙冷笑。面巾遮盖了他的表情，笑声在这阴森环境里让人毛骨悚然。

从正义阿飞的大腿上拔出匕首，焦泰熙又拿出了绷带给他回血，并且以低沉的声音喃喃自语：“我们都身处罪恶之中，都是罪恶的奴仆，肉体之中，没有良善，唯有鲜血奉祭恶鬼，才得救赎，一切鞭笞，终究为了洗尽肉体之罪恶……”

正义阿飞沉默了，可能这会儿终于确定自己是真的碰见了变态，也可能气得直接关了游戏。

血条升到接近10%，焦泰熙又是一刀扎进大腿，这次正义阿飞一点动静没有。

池潜站在一旁静静观察，除了留意焦泰熙的行为，目光更多的是放在画面之外的黑暗中。

所谓的思卫此时显得非常活跃，数量也明显增多，不断从絮状黑团里飞出来，以无法捉摸的轨迹划过，时隐时现，其中有一些没入焦泰熙的身体里。

一分钟过后，正义阿飞的身体忽然消失了，他终于受不了，强行下线了。

焦泰熙手里握着匕首，怔怔地站在原地，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射到墙上，摇曳不定。

池潜看见越来越多的思卫涌入他的身体，而且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焦泰熙身上那一圈淡淡的蓝光变得亮了一些，不禁低声问：“温格教授，你们能看见他身上有一层蓝色的光么？那是这机器正常的显示么？”

“蓝色的光？”温格伸手按住交互键，疑惑地问：“你看到他身上有蓝色的光？我们这里只能看到一层白色的，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只有白色。”周围的研究员七嘴舌地附和着回答。

池潜皱了皱眉，暂时放下这个疑问，转而凝神观察那些思卫。

焦泰熙又动了，他转身大步向陵墓外走去。走到外面，向四下看了看，墓园里并没有其他人，一阵光影波动，他的形象变了。

一袭黑色长袍覆体，胸前挂着银色十字架，手里拿着一本经书，除了脸没有变，整个人的气质与刚才凶狠残忍的样子判若两人。

原地转了一圈后，焦泰熙大步向前方的教堂走去。

池潜并没有觉得意外，这个测试对象的资料里本就详细记录了他的人格分裂特征，只是没想到焦泰熙明知自己一举一动都身处别人视线观察之下，还能将真实的心理特征表现得如此明显。

教堂不大，焦泰熙从教堂后门走进去，一直走到中间的神像前才站住。游戏里的神像增加了粒子光效，一束圣洁的光从天而降，落在神像头顶，将神悲悯慈爱的形象渲染得栩栩如生。焦泰熙仰面合什，默然不语。

就这样静静伫立了好一会儿，一阵脚步声打破了教堂的宁静，有个穿绿色长裙的年轻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她容貌出众，微卷的金色长发披在裸露的肩上。

“神父，我想告解。”

声音很好听，不知道是玩家还是NPC。

“来吧，孩子。”焦泰熙声音听起来挺正经，他向教堂一侧的告解室伸手示意，并率先迈步走了过去。

池潜不知道这是游戏任务还是真的会有玩家这么玩，觉得有些好奇，也跟在后面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