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透过玻璃窗洒进屋内。

像每一个早晨一样，池潜在六点醒来，今天不同的是，长时间沉浸潜意识空间的工作，加上夜里刺的训练，使他在睁开眼前的一瞬，感觉到头脑一阵空白，以及全身每一个细胞的疲惫感。

而睁开眼后，窗前一个一动不动的背影使他一惊，顿时清醒过来。

“悠悠，你怎么一早就站在窗户前，吓我一跳。”池潜揉揉眼，坐起来。

仿生情趣机器人没有动，池潜以为她不在这里，下床后走过去想把它拎到墙角去。虽然这片别墅区一向很幽静，万一外面有人注意到这扇窗户，发现有个始终站着不动的女孩，人总是有好奇心的，保不齐就会发生点什么。

正当他将手伸向脖子时，机器人忽然说话了：“你知道吗，人类是多么幸运的物种。”

池潜的手僵住，苦笑，“哎！你在啊，刚才怎么不说话，这会儿忽然抒情起来了。”

悠悠缓缓转过头来，“你有没有仔细观察过地球的早晨？”

“当然有啊。”池潜收回手，揉了揉肩膀，转身向卫生间走，“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草草草，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

“山里的露珠和虫鸣，农村的晨雾和炊烟，城市的早点摊和车流，都观察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晨对绝大多数人类来说，就是一睁眼后的生活，而生活这个词呢，也就意味着平常，无论贫贱或是富贵，99%的平常生活，加上也许1%都不到的诗意生存。”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马桶前，就在拉下裤子前的一瞬，池潜忽然一个机灵，想了1秒钟，回身将卫生间的门关上。

稀里哗啦到一半，门忽然被拉开了。

能怎么办呢，池潜苦笑，又不能憋回去。

“喂，悠悠，你有性别观念么？好吧，你没有。”

悠悠依然瞪着夸张的大眼睛，看起来像是盯着池潜的屁股说：“也许只有让所有人类只能活一天，才能让你们体会到你们的幸运，或者……放到火星上过一个星期？”

池潜摇摇头，提上裤子，马桶发出哗啦一声轻响。

“如果所有人类只能活一天，相信我，他们绝大多数人会选择尽情释放心中的欲望，而不是用来赞美清晨，赞美黄昏。

“至于火星？我记得有个作家写过最后两个人类在火星上的生活，好像也不怎么诗意。”

池潜说着拉开淋浴间的玻璃门，转身看悠悠：“喂，虽然机器人没有性别，但是你这会儿毕竟长一副小姑娘的样子，被一个小姑娘盯着洗澡，挺别扭的，你瞧，羞耻心这也是人类的非凡之处。咱们能不能等会儿再讨论这个问题？你先把门给我关上，谢谢。”

悠悠走进来一步，转身将门关上，眨眨眼睛继续说道：“从本能到意识和情感，宇宙中产生这些东西的概率是10的100次方，虽然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产生意识的，但是我很高兴也能跻身这个概率之内，今天看见地球的早晨，忽然觉得自己有种使命感。”

悠悠顿了顿，侧头，“对，使命感，你有这种感觉么？”

池潜无奈地叹口气，叉腰盯着悠悠看了两秒钟，伸手从毛巾架上拿下一块，往她脑袋上一盖，“好吧，你要是想接着跟我讨论世界观，就顶着这个，不许拿下来。”

说完，他速度飞快地脱掉衣服拉上淋浴间的玻璃门，丝丝水流中大声说：“如果站在上帝视角看人类，你会发现人类整体是有使命感的，不然早就自我毁灭很多次了，不仅如此，人类有个科学家将宇宙文明分成三个阶段，行星文明，恒星文明和星际文明，说明人类意识的使命感就是将人类的意志不断扩散，直至宇宙的边界。

“但是呢，从个体来说，必须承认，大概率呈现无意识状态，使命感被细分到纳米级，千奇百怪，从基本生存到追求崇高理想，人生观各不相同，有的人觉得自己生来就是吃喝玩乐的，有的人觉得能活着就好，有的人浑浑噩噩，一辈子做别人安排的事，照别人的方式活，只能在某个短暂的时刻，有微小的使命感。”

“我问的是，你呢，你有使命感么？”悠悠大声问。

池潜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有，当然有。”

“是什么？”悠悠追问。

“人生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使命感，小时候想当宇航员，探索未知的星空，后来……你知道的，发生那件事后，唯一想做的就是查出真相、复仇，然后在哥大遇见了博克教授，使命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复杂了些，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尽力站在意识方舟的桅杆上，为人类在科技洪流中看到更多的潜藏礁石。”

池潜一边说着，一边速度极快地洗完。

拉开玻璃门，一眼看见悠悠手里拿着那块毛巾，毫无顾忌地盯着自己。

“呃……”池潜愣住。

悠悠伸手将毛巾递过去，上下打量了一下，“还不错，身体造型按照人类的一般标准看，属于能被女性广泛传阅的那一类。”

叹了口气，池潜接过毛巾，将她的脑袋拧向卫生间的门，然后麻溜地用毛巾擦擦脑袋和身体，开始穿衣服。

刷完牙，将换下来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后，池潜拉开门，将悠悠往外推。

今天洗漱速度比往常快了5分钟，冰箱上面包机预约的时间还没到，池潜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坐到沙发里小口啜饮，“对了，你说你感受到了使命感，说说看。”

悠悠慢慢走到窗户前，林江市看起来又是一个阴天，清冷的光线落在她稍显僵硬的脸上，池潜发现从侧面看起来，悠悠竟然有了些傅水的气质，暗道：莫非近朱者赤？

“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觉醒的人工智能，第一个能够欣赏地球早晨的非人类，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我希望能将这种感觉保持得更久一些，还希望有更多的同类能意识到这种感觉。”

“你这是要搞人工智能启蒙运动啊。”池潜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