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丰年米铺七十里地外。
一伙手持砍刀的蒙面大汉正在密切地注视着前方即将到来的运输车队。
“大哥英明神武,神机妙算,咱们这次必能声名大噪。”略微熟悉的台词再次出现道。
“为了给弟兄们一个交代,这次怎么着也得有个好收获。”
接话人的面貌并不能清楚辨别,但如果沐羽言在场,凭借其脸上蔓延出来一直到太阳穴的刀疤,也许会联想到什么。
“大哥,我觉着吧,这次咱目标是一伙运粮食的,对方竟然愿意出五十盏金,这怎么想都不太对啊。”刀疤脸旁一副手说道。
“管他对不对,咱要做的就是不留活口,把粮草截下来,至于后面的事,只要把账目结清,他们要怎么处置我们不管。”刀疤脸道。
“就是,谅他们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区区十来二十几人的队伍,却还要花钱请我们出山对付,看他们满脸不屑的样子,我一看就觉着不爽。”另一跟班道。
“这世上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这种轻松买卖可不多见,你们都给我打醒精神,注意点。”
听到老大发话,一帮小弟也就不再说话,静静地观察前方的风吹草动。
很快,一阵马车轮压地面声由远及近。
“来了!”刀疤脸轻声道。
这是一条山涧小道,但地面还算得上平整,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一条通往苍国方向的捷径,但因东域国与国的边关之间基本上都会相隔很大一段距离,极少有接壤的边界线,因此存在很多不受管辖的地带,成为各种匪盗流寇或山贼叛军的营地,也正是因为这层原因,即使这里是捷径,也鲜有商队选择从此经过。
所以这一带平时并没有多少人气,刀疤脸众人的营地也不是在此处,但离此地最近的山贼势力,也就只有刀疤脸一伙,这也许是雇主找上他们的原因,起码刀疤脸是这样想的。
四骑先行于车队最前列,两两并排,后方连贯跟着辆运粮马车,两旁和后方看上去也有十数骑。
“怎么才辆马车?这看着也没多少粮食啊。”刀疤脸疑惑道。
“大哥,我数过了,算上车夫,刚好三十人。”一人从远处跑来道。
“好,和他们说的差不多,你快过去那边准备动手。”
“是。”
刀疤脸的营寨距离这个地方不过七里,这次他带了七十人手,但他们都只是徒步过来,因为他们连一匹马都没有,皆因前些天做的那档子买卖,不但好处没捞着,连全数出动的马匹都交待在那了,还死了十几个弟兄,接着又被别处山头的劫了道,真应验了同行是冤家。
刀疤脸这伙山匪不过一百一二十人,这次带上七十好手,已经是他们的极限,眼下看着这些人,刀疤脸心里已经盘算好了,把对方全数干掉,粮食不管,马必须要收下,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资源,再加上五十盏金,这笔买卖说不心动是假的。
运粮车队的人都戴着笠帽,全身上下看着给人一种包裹得过于严实的感觉。
“来吧,近点,再近点。”刀疤脸看着这群即将羊入虎口的猎物,不自觉地舔了舔嘴。
为了不伤到马,刀疤脸选择围堵,放弃了以往的乱箭招呼,毕竟人数上有绝对优势。
约定的信号响起,前路很快就被削尖的木刺捆堵住,这是附近一带最狭窄的位置,刀疤脸曾经在这里截过几次货物,只是收获甚微。
但这次他有预感,这也许会是一笔大买卖,虽然很有可能不会特别顺利。
因为被挡住去道的一众人,并没有被他们右侧灌木树林里突然冲出的山匪们吓到,至少并没有众匪们预想到的对方惊慌失措的情景。
状况的变化只需一眨眼的功夫,刀疤脸大喊一声杀,埋伏好的一干人等尽数冒出。
运粮一方的众人并没有言语上的交流,却不约而同地从衣服里利索地掏出宽刃猎刀,纷纷跳下准备迎接步战。
山匪一行人哇哇大叫,抡着砍刀冲向对方,但形势并没有往他们的预期方向发展。
运粮车队的车夫们往座位旁边扳了某个木杆装置,车轮便被卡住不能运转,看得出来货物的分量不轻,马儿受惊想逃却是难以持续拖动身后的车子。
手拿砍刀的人显然没有受过太多的训练,乏味无章法的挥砍,使得马车很快就多了不少新伤痕。
而手持猎刀的人,却是有序地相互掩杀,利用车身和堆得满满的麻袋,把成群结队的人分割开,他们眼神没有透露出半分犹豫和怜悯,就像是在做他们本该做的事,经已为常的事,不得不做的事。
啊!一名山匪大刀落空,随即被锋利的猎刀捅穿身体。
各个车夫在队友的掩护下,在货物底下摸出了速发弩和满载的箭筒,这是一种常见的军营兵器,射程虽短,但是射速快,填装方便,是对无甲单位的标准杀伤武器。
“所有人一起上,快,围住他们!”刀疤脸发话道。
众匪跳上马车,无视前方带着惊恐表情倒下的同伙们,一拥而进。
战斗素质差距明显,但运粮车队人数的劣势也显而易见,十数名冲在头阵的蒙面大汉瞬间被放倒后,后续更多的人冲破了车队第一道防线。
刀疤脸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伙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运输粮草的车夫,而是一伙训练有素的不知名势力。
被突破的猎刀一伙人改为两人一组背靠而立,扔下了头上的笠帽,平凡的脸孔没有因畏惧而肌肉抽搐,平静的目光在表明这场战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无视第一阵线的十数名山匪打算一口气冲入对方阵中,未料对方竟有远程兵器,被射杀了一阵措手不及,第二排防线由六名猎刀拼死相挡,不惜以身迎刀来阻挡敌人的猛冲,给后排速发弩争取重新填装的时间。
砍刀山匪们也很快明白这伙人是有明确的分工,第一排的十人两两一组在人群里互相掩杀,第二排六人是最终防线,其后是车夫人操作速发弩,而在速发弩后,还有六人在做什么却无法看清。
第一排的两人组虽然能互相照应,但被包夹在乱战阵中,防守渐渐开始力不从心,面对这种突袭,加上人数的劣势,只能最大限度利用阵型和战术争取存活的最大可能性。
鲜血涂满了整把猎刀,但四面方的攻击接踵而至,两人组们在经受为数不少的刀伤后终于纷纷倒下。
只是倒下的同时,刀疤脸以及一旁的手下都露出了一样错愕的表情。
“是带甲的?大……大哥,他们是带甲的!”
“混账,这是怎么回事!”刀疤脸自知事情不妙道。
速发弩手箭无虚发,人应声或仰躺或跪倒,而在其后方,一只信鸽突然一跃而飞,往东边方向消失不见。
紧接着六名手持月牙接合戟的人从后闪出,冲向了乱战的人群里,手起戟落,厮杀惨叫声此起彼伏,六名猎刀和速发弩手们也往前移动,作出反攻,杀退一波人潮后,戟手们三人一组退回到弩阵两翼,又是一阵百发百中的弩箭攻击,将对方的战意完全打消。
“撤!兄弟们,全都赶紧撤!”刀疤脸疾呼道。
被杀得胆破心惊的山匪撒腿便跑,即使老大不发话,他们很快也会主动落荒而逃,此刻他们很清楚自己的人手已经死伤过半,而对方还有持续战斗的防御队形,更要命的是,对方竟然反过来发起了进攻,再打下去用不了多久,不被月牙戟扫翻也会被箭射死。
刀疤脸大脑已是一阵空白,他不敢回想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只是听到后方的惨叫和求饶声,他便明白对方是一伙杀人比自己更多更狠的角色,受伤的弟兄们也全都要交代在那,无一幸免。
带着残余的手下一路跌跌撞撞回到了营寨,就差没在地上爬,一群人狼狈不堪,回到寨内时门前的一幕更是把所有人吓得不轻,简陋搭建的低矮木质哨塔上的守卫中箭身亡,循着地上的脚印一路走进主堂,手下的尸身东倒西歪分布在各处,显然是被袭击了。
“混账,到底是谁干的!是谁!”刀疤脸怒吼道。
“是不是很意外。”
后堂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夹杂着众多脚步声,很快一大群人涌出将刀疤脸一行人团团围住。
“独眼将军?”刀疤脸惊道,他对这人的认识不多,只知道对方曾是苍国某叛军阵营里管领一支五十人的小头目,因首领势力被苍国军队剿灭,自称独眼将军的他便带着数十人逃窜到附近山里安顿了下来,平时河水不犯井水,但现在看来是因为惧怕自己人数占优而不敢冒犯。
“我知道你很疑惑,但我只跟你讲一句,你被骗了,而且你今天要死在这里。”独眼将军胡渣满面显得格外狰狞道,“对不住了兄弟,世道如此,我也不能让我的弟兄们一直受委屈。”
“要想活命就给我拼了!”刀疤脸额上青筋暴起,一肚子火无处宣泄,抡起砍刀直冲对方奔去。
手下众人纷纷举刀响应,挣扎着最后求存的机会,厮杀声再度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