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乔鲁诺关上锻造铺的大门之后,没过一会儿,有一个穿着漂亮的魔法长袍的年轻女魔法师来到了锻造铺的门前,她的脸上长着些许的雀斑,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反而给人一种青春少女才有的活力气息。
雀斑少女看着锻造铺门上挂着的休业门牌,不由得摸不着头脑,不是说好了今天来取之前锻造好的东西吗?怎么会关门休业了呢她从怀中取出一张绣着紫荆花图案的手帕,心里想着,“难道我记错时间了?”
如果正常状态下,谁都会敲门试探是否还有人在,或者询问旁边的人家。但是想到自己还有没做完的魔法实验,少女心想可能是自己记错了,她可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于是便转身离开了锻造铺。
……
锻造铺的内院里,绯红铠甲扶着方成再次回到了乔鲁诺的房间里,方成看见,原本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红发少女此时正坐在床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方成叹了口气,这口气中藏着太多的无奈。
他想了想却不知道怎么主动开口,只能半开玩笑的对床上的少女说道,
“作为一名伤员,我希望自己能躺在床上。要不你让你这位不知名的手下给我腾个地方?”
“绯红只是我的铠甲,并不是我的手下。”乔鲁诺控制着绯红铠甲打开了面部的防护,方成看见里面空荡荡一片,哪里有人的影子。他惊讶道:“可以远程控制的自主行动铠甲?你哪里买的?”
“绯红是我自己锻造出来的最强锻造品,虽说只是件半成品,不过单论珍贵程度,这世上还没有什么可以比的上它。”乔鲁诺没有无视方成的俏皮话,反而认真地给他讲解起来。
“你锻造的?”方成也自来熟了起来,他面色狐疑道,“不是你爸给你的?”之前的绿衣老头特尔特奥曾经说到过,乔鲁诺的父亲是一位锻造大师,方成可不会放过每一丝的细节,把所有的东西都记在了心里。
面对方成的质疑,乔鲁诺也没有生气,她解释道:“我父亲的锻造技术有一半都是我教的!直到三年前他学不动了,我才放弃教导他。”
“三年前……你多大了?”
“十六岁零五个月”
方成看着面前少女的面容,发现对方一脸的平静,她不是在说假话,也没有捉弄自己的意思。虽说方成不擅长察言观色,但是这一点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倚在绯红铠甲的身上,感受着铠甲上传来的柔软度,方成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没有敌意。
乔鲁诺主动开口了,她说道:“你之前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不害怕你对吧?抱歉之前因为说不出话没办法回答你。我的绯红铠甲拥有隐身的能力,在你醒来之前,我就让它隐身藏在了这间屋子里的角落里,如果你醒来后有敌意的话,我会让它第一时间杀了你!”
“还会隐身?了不起的铠甲!”方成笑了起来,像是没有听见少女所说的“杀”字,只是问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突然想和我做朋友了”
“不仅仅是朋友,我想让你做我的手下!加入我!来帮助我!”少女的回答超乎预料的狂野,可是她的语气却又无比的真诚。
方成没有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丝毫的虚情假意,只有满满的真诚,这个除了胸部从各个方面都还小的小姑娘在认真的向自己发出邀请。
事情的发展总是会比过山车还要快,好在方成已经经历了足够久的人生,而且他也差不多已经适应了这个异世界的节奏。靠了靠身后的绯红铠甲,方成作出了一副想要认真听讲的小学生的姿态,向认真的红发少女说道,
“我说句实话,我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你知道些什么的话,至少也能告诉我些许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些线索而已。”乔鲁诺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再次向方成回答道,“你耳朵上的耳环,应该是我锻造的。”
“耳环?”方成当然没有忘记自己耳朵上无法感知到的耳环,纯白色的耳环。
“我没有锻造这枚耳环的记忆,但是我敢肯定,这枚耳环是我锻造的。虽然说起来有些无聊,但是我父亲曾经要求过我,让我在自己锻造的每一件作品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通过绯红的力量,我可以清楚的感知到你的耳环上有我留下的痕迹。”
“所以我想,应该是我在失去意识的时候,被你身上出来的那个白发少女控制着锻造出了这个耳环。”
“等等,什么白发少女?从我身上出来的?”方成皱起了眉头,红发少女的语气平淡的像是说出自己今天早饭吃了什么一样,可是听在方成的耳中,却像是这世界上最不好笑的鬼故事。
“我和你认识是在昨天……”乔鲁诺详细地向方成解释着自己两人的相遇,“……光芒占据了我的视野,我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只看见她的耳朵上戴着一枚碧绿色的戒指。接着,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身旁躺着你。”
“残破的翅膀,白发少女,耳朵上戴着碧绿色的戒指?”方成的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又发现只是模糊一片,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那种形象,不就是我在过度使用力量后退化成的样子吗。那个白发少女就是在影世界窃取我力量的家伙是谁?莉莉丝?摩根?还是其他人?”方成陷入了深思之中,想到了无数种的可能。最终,他还是把怀疑对象放在了莉莉丝的身上,毕竟那个碧绿色的戒指怎么想都是莉莉丝的“克弱戒指”。
排除掉“其他人从莉莉丝手中抢过了克弱戒指”这种会陷入无解之中的思考方向,白发少女也只可能是戒指的主人莉莉丝了。
方成之前想的没错,乔鲁诺身上确实有线索,可是他听完乔鲁诺的解释之后,心中的疑问不仅没有解决,反而越来越多了。
如果真的是莉莉丝夺取了自己的力量,那她的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因为讨厌自己还是面对强大的力量动了贪心?还有,她为什么要控制着乔鲁诺给自己锻造一只耳环
没等这个疑问在方成脑中疑惑多久,乔鲁诺又开口了,她看着方成的耳环,语气中充满着赞叹“这只耳环估计只有我在最巅峰的状态时才有可能锻造出来的顶级作品。我觉得那个白发少女应该对我使用了某种特别的秘法,激发了我了力量。否则,以我的能力几乎不可能完成这种程度的锻造。”
乔鲁诺观察着纯白色的耳环,凭借着自己的锻造经验,分析起耳环上的魔法纹路。“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锻造技艺,凭借锻造技巧把数种相性差异不大的材料融合在一起,创造出这世上不存在的全新材料。”
“这种锻造技巧哪怕是我也没有完全理解透彻,所以我也没办法看出这耳环到底融合了几种材料。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作为基石的材料一定是魂土!”
“魂土是什么?”方成疑问道。
“很常见的基础材料,一般是指用来埋葬生物的土地上被灵魂浸透的拥有灵魂之力的土壤。”乔鲁诺向方成解释道,“如果我锻造这只耳环的时候使用的我们家里的材料,那应该就是前段时间我给父亲从黑市中买来的魂土。”
“那是从黑暗精灵的坟墓上找到的魂土,在所有的魂土材料中也算是顶尖的一类了。”
“黑暗精灵?”又一个熟悉的词语从乔鲁诺的口中被说了出来。方成还记得,自己掩饰自己相貌的时候就曾经撒谎说过自己是黑暗精灵。“黑暗精灵不是已经被灭族了吗?”
“前些阵子有个冒险者从魔兽山脉中发现了一群隐藏的黑暗精灵,余晖城也因此热闹了一段时间。”乔鲁诺解释道。
“原来如此。”方成终于明白当初那个从自己身体里面控制自己的影子萨卡为什么要让自己撒谎说是黑暗精灵了。
乔鲁诺再次说道:“魂土并不特殊,但是灵魂之力却是连我也觉得麻烦的东西。哪怕是我来处理最差劲的魂土,都要花费不短的时间,更不必说是这种高阶的魂土。所以我觉得你的这只耳环使用魂土一定有不可替代的理由。”
“比如说,稳定灵魂。”
方成从少女的语气中听出了些什么,他想了想,不确定道:“你的意思是,我体内的那个女人特意找上了你,让你锻造出了这个耳环,目的是稳定她的灵魂?”
“她的灵魂寄宿在我的体内,但是并不稳定,所以需要耳环来加强固定?”
无论是方成还是乔鲁诺,两个人思维与智力都远超常人,哪怕只凭借些许蛛丝马迹,他们就可以推测出无限接近真相的可能。
乔鲁诺笑了起来,从与方成的对话中她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爽快。自她出生以来,从来没有人可以如此轻易地跟上自己的思想,与自己站在同一个层次来看待问题。
“果然,我没有看错,这个男人就是我一直寻找的……”
“这或许是最大的可能。”乔鲁诺说道,“而这种可能也有一个很简单的方式可以用来验证。”
“确实,只要试一试可不可以把耳环摘下来就好了。”方成接过了少女的话,但是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有一个问题你要知道。如果这个推测是真的,我的体内真的住着一位不喜欢穿衣服的白发少女,扯下耳环这种举动就很有可能会引起她的不满,”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能苟则苟吗?”
方成看向坐在床上的红发少女,直视着少女深红色的眼眸,缓缓说道:“心里抱着对方寄宿在自己身上所以不会伤害自己的想法,未免有些自欺欺人吧。”
“力量就是一切!”乔鲁诺也同样直视着方成的眼睛,诉说着自己相信的真理,“无论那位少女是谁,她的力量都不是我们两个可以仰望的。”
“哪怕只是一瞬间,我也能感受到她所在的那种境界。那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境界!”
“在那种力量下,所谓的思考与计策就好比蝼蚁在洪流中企图求生一样可笑,我们现在还完整的活着,可以进行现在这番对话,不过是她脑中闪过的无数个念头之一。”
“这不是我们自己选择的。”
方成有些吃惊的看着面前的少女,就像是第一眼看见对方一样,脑中对她的印象天翻地覆。他不禁开始质疑起少女的年龄,疑问道“你真的只有十六岁吗?”
“这种话可不是一个小姑娘可以随随便便的可以说出来的。你才经历过多少的人生,现在就下结论不觉得太早了吗?”
“足够了,我已经思考了足够多的时间了。”乔鲁诺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迷茫,只有坚定不移的信念。
“小姑娘,你的思想很危险啊,危险到只要是个人都不想靠近你。”
“你是人类吗?”乔鲁诺又是很突然的向方成问了一句。
“这个嘛,”面对少女突然的无礼的提问,方成再次笑了起来,他的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自己师父那张讨人厌的脸庞从脑中一闪而过,这才对少女回道,“这个问题我也在思考。”
他的语气突然语重心长起来,像是劝解一样对少女说道:“我不知道你经历过怎样的人生会让你得出现在的结论,但是作为一个活了两辈子的家伙,我姑且劝你一句。何必急于一时”
“我也有我自己的理由。”乔鲁诺淡淡道,“况且我认为自己准备的足够久了。现在我所需要的或许只剩下你了,可能还会有几个人吧,但是这也不是最紧要的。”
“我需要同伴。我现在确信你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人,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
方成看得到,这位红发少女的眼神中充满着热切。这种眼神他很熟悉,每一个人都很熟悉,就像是想要找人过家家的小朋友一样,她们或许认为缺你不可。就像是新婚典礼上已经听到神父开口说“可以亲吻对方”的新婚之人一样,不愿意闭上眼睛,满眼都是对方。
方成一生之中接受过无数的邀请,也有无数类似于现在场景的邀请。就像是以前一样,这一次他也回答了同样的话,让人失望的话。
“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