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极尽妍态,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这是古龙在楚留香传奇中所写的一段话,这个盗窃贼将其修改使用,手写便签留予江来。显然,他自诩自己也是楚留香一般的雅贼。
不要脸!
江来在心里生气的骂道。
人家楚留香是偷窃之前先给主人家留书,说我知道你们家藏有某件宝贝,今晚什么时间我会踏月来取,你是一个雅致豁达的人,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好好的把东西给我准备好吧好吧,还是楚留香更不要脸。论起装逼功夫,此君堪称第一,旁人远远不及。
可是,这个小蟊贼没有人家楚留香的实力,他是偷完东西之后才留书一封,说东西我取走了,你是一个优雅君子,一定不会污言秽语骂人难堪。江来很想和那个家伙聊聊,你要是当真想要做楚留香,就把那孔雀竹石图还给我,然后告诉我什么时间来偷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而返的,我会让你绝望而哭。
可惜,他一定不会同意
不过,江来还是从这几行字上面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春光巧,花满园。
这说的应该是碧海大学,今天恰是春光明媚的好日子,而校园里面种植的花树都开花了,繁华似锦,极其美观。江来进入学校的时候,还很是认真的欣赏过一番。
相逢有缘,故借来一观。
这句话就更有深意了。
这说明江来曾经和盗画贼碰过面,或者说盗贼一直偷偷摸摸的跟梢在江来身后发现机会成熟,顺手牵羊的就把那价值连城的孔雀竹石图给换走了。
可是,装着孔雀竹石图的盒子一直抱在江来的怀里,从家里坐车出门,再到进入学校为了安全起见,他今天特意让施道谙开车送他过来上班。施道谙把他放在学校门口离开,而江来由始至终都不曾松开过那个盒子。
能够悄无声息的把孔雀竹石图偷走,并且换上这幅立鹰图,甚至还手写了这么一张便签证明他拥有足够的作案时间。
那么,最好的机会就是江来把盒子锁进古籍修复室保险柜的时候,因为那个时间段他要去修复室工作,和盒子分开了一段时间
是谁知道盒子里装的是孔雀竹石图?又有谁知道他今天要去董家归还这幅八大山人真迹?
难道是古籍修复室里面的人?
玲珑?柯青?傅文竹?
或者其它前去上修复课的学生?
江来甚至向云成之投去探究的目光,看到云成之正陪坐在董育林身边诚肯耐心的帮自己说着好话算了,暂时不怀疑他了。
施道谙来的很快。
任何时候江来出事,他都是来地最快的。
施道谙是何飘颻出门接进来的,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无论任何时候,他都会以这样一幅衣冠禽兽哦,衣冠楚楚的模样示人。气场强大,精英范儿十足。
施道谙一只手插进裤子口袋里,给人狂放不羁的潇洒感。另外一只手却抱着一个红木盒子,盒子勾在腰间,用腰部的力量支撑着它的重量。
书卷气十足的何飘颻紧紧伴随在他的身边,就像是某个大学教授携带着自己的妻子来参加某场讲座活动,在场所有人都是教授的粉丝。
确实,当施道谙到达的时候,现场所有人的视线体部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他就是施道谙,在国际上都鼎鼎有名据说意大利的阿尔弗雷德就是他一手捧出来的,年前一幅救世主拍出两千万欧”
“可不能小看了他,听说有不少大藏家在他手上吃了亏”
“施道谙啊,这个人值得好好认识一下他要是看中我们收的那些小玩意儿,那我们可就要发大财了。”
何飘颻带着施道谙走到董育林面前,介绍说道:“爷爷,这是施道谙。”
又给施道谙介绍董育林,说道:“道谙,这是我爷爷。”
“董老先生好。”施道谙恭敬的向董育林问好,然后主动把手里的盒子给递了过去。
“施先生这是何意?”董育林站起身来,看着举到面前的盒子问道。
“江来不小心将董老先生视若珍宝的山人真迹孔雀竹石图给弄丢了,施道手里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手的东西就把自己收藏的这幅山人的快雪时睛图轴给您带过来了。董老先生不妨先打开看看,验证一下此画的真假。”施道谙的腰背弯的更低,一幅替弟受过赔礼的谦虚姿态。
“施先生手里的东西,自然是真品”董育林接过盒子,走到桌案前面,将那幅快雪时睛图轴给展示在众人面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怪模怪样的石头,怪石之中,画了一棵同样不甚美观却十分虬劲的松树。石头是上大下小、奇形怪状,松树是上粗下细、屈曲盘旋、老干虬枝,对松树来讲,土壤贫瘠,根基不牢。对怪石来讲,立足不稳,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这正是八大山人荒诞而劲拔的绘画风格。
“正是山人笔法,没想到今天能够看到八大山人的另一名作快雪时睛图轴,不虚此行啊”
“可惜没有看到孔雀竹石图,若是一日目睹山人两幅真迹,那得是多么痛快的一件事情啊”
“施道谙果然出手不凡,这快雪时睛图轴的价值可不比那孔雀竹石图差上多少”
“此快雪时睛图也。古人一刻千金,求之莫得,余乃浮白呵冻。一昔成之。”董育林念诵着八大山人在画面的右上方写下的那段题识,手指轻轻抚摸着薰黄色的纸张,出声说道:“我很确定,这正是山人赫赫有名的那幅快雪时睛图轴。心念多时,没想到今日能够见到真迹。”
施道谙的视线环顾四周,笑着问道:“诸位朋友可有异议?都是行家大手,还请帮忙掌眼。”
“没有异议。”
“施先生的东西,那自然是百分百保真的。”
“施先生,我是宝鉴行的张乐生”
施道谙朝着众人拱了拱手,然后看向董育林一脸诚肯的说道:“欠下的债要还,丢了的东西要赔。我知道,有钱难买心头好,这快雪时睛图轴并不能代替董老先生的那幅孔雀竹石图我把这幅快雪时睛图轴交到董老先生手里,请老先生给我师兄弟一些时间,让我们能够把那幅孔雀竹石图给找回来。”
“倘若我们找回了那幅孔雀竹石图,我再来把这快雪时睛图轴给换回去。倘若我们没办法找到那幅孔雀竹石图,那这幅快雪时睛图轴或许能够稍微弥补老先生的损失,具体的赔偿方案,我们可以再行商议。老先生以为如何?”
“这”董育林看向旁边的云成之。
云成之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施道谙提出这么个提议,老董你就收下这快雪时睛图轴吧。你不是一直想着要好好看看这幅画吗?这次可算是落在你的手上了。”
“好,那我就不矫情了。”董育林爽快的答应下来,说道:“我给你写一张收据。”
施道谙摆了摆手,一脸坦荡的说道:“我听江来说过,董老先生把孔雀竹石图交给他带回去修复的时候,可没让他写什么收据。董老先生有此胸怀魄力,我师兄弟怎能小肚鸡肠?收据的事无需再提。”
“好。”董育林被施道谙的话所蛊惑,满脸红光,豪气干云的说道:“倘若能够找到孔雀竹石图,自然最好。如果找不到,那我就厚着脸皮将这快雪时睛图轴给占为已有,咱们两不相欠,如何?”
“如此甚好。”施道谙对着董育林深深鞠躬,说道:“感谢老先生谅解。”
“丢了一幅画,却认识了一个施道谙。这买卖不亏。不亏。”董育林上前握着施道谙的手,哈哈大笑着说道。
众宾客有机会见到点石成金施道谙,自然不会放过结交的机会。不少人主动上前递名片,希望有机会能够约施道谙一起喝茶。
何飘颻就像是一个聪惠而体贴的小妻子似的,站在施道谙的身边,以女主人的姿态为他介绍面前的这些客人身份。以及以只有他们俩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一些自己对这些人的点评,以及听来的某些小道消息。
所有人都看的出来,董家的这个孙女何飘颻和施道谙关系非浅。
喧嚣热烈,笑语盈盈。任何人都看不出来这里曾经丢过一幅八大山人的真迹。
施道谙看向江来。
江来低头凝思的在看着那幅立鹰图,专注而孤独,和现场的氛围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