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剑旅馆的老板科赞的号召力非同凡响，他动员召集来的数百名巨岩镇居民在格罗斯的带领下，奋勇抗击黑暗蝙蝠，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

从禁魔监狱里逃出来的佣兵们奋战在第一线，除了实力强横的使徒之外，罗纳奇家族在巨岩镇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他们。

而仅有的五个使徒，全都被安排妥当了。

维尔妲亲手干掉了两个使徒，豪瑟投诚，霍尔战败，另有一个使徒死在了身为佣兵首领的那位黑衣人的手上。

直到现在，陆弈才第一次面对面亲眼见到黑衣男子，这一位厉害而可靠的盟友。

他站在这片还在淌血的土地上，眺望着远方，似乎在思考，似乎在休憩。

陆弈看着他的背影，恍惚间想起了一些事情，仿佛身前之人渐渐地跟他重合在了一起。那一闪而逝的记忆中，也有火光，也有尸体，也有惊骇的表情和哭泣的声音。

虽然陆弈不知道那些记忆存在于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伫立于尸山血海的场景和眼前的情形无比相像。

陆弈缓缓上前两步，黑衣男子听到脚步声，自然而然地回过头，看向陆弈。

不知是因为过度的劳累还是别的原因，黑衣男子的脸色看起来无精打采，他那一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老兄。”陆弈开口说，“我的部队处理完那些杂兵之后，很快就能够来到这里集结，大概有四五百人，他们一来就能立即投入战斗。”

相比拯救女朋友程丽，陆弈觉得自己开始越来越关心这些事了：军队、战争、权力、阴谋……以及生和死。

“那我该提前恭喜你了。”黑衣男子声音嘶哑，话语平静温和。

“你们现在还有多少人？”陆弈问。

“经此一战，从禁魔监狱里逃出来的佣兵弟兄已经牺牲了近两百人，除去身负重伤无法继续战斗的，这支队伍还有两百人左右。”黑衣男子回答，“加上你的人，我想不会有什么变数了。”

陆弈点了点头：“罗纳奇家族在巨岩镇的势力，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强大。”

黑衣男子轻轻一笑，带着一丝善意的讥讽：“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跟我们死磕，我想他们已经打算放弃巨岩镇了，要不然我们不可能这么顺利。”

“老兄。”陆弈高抬起头，看向远方，“你似乎不太高兴？。”

“没什么值得我高兴的。”黑衣男子淡淡地说，“在我看来，所有的战争都是在不断地失去。”

“这句话……我听着怎么觉得很耳熟？”

“尽管巨岩镇的罗纳奇家族的势力被我们打败了，但是我们同样失去了很多的人，而且，是无可挽回的失去。”

“你这话……好像有另一层意思？”

“你身为领主，千万不要以为幻界里的生灵只是手中的玩物。”

陆弈耸了耸肩：“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我叫白浩然。”

“我叫陆弈……嘶，你这名字……”

“你的猜测是对的，我是现实世界的人。”

陆弈惊奇道：“你也是一个领主？”

白浩然摇摇头：“现在已经不是了。”

陆弈听不太明白：“那你是？”

“游走在两个世界的幽灵。”白浩然讳莫如深地说，“一个早就该死的人。”

陆弈撇了撇嘴：“我不喜欢别人跟我打哑谜，尤其是对方的智商还比我高。”

“智商比你高？”白浩然嗤之以鼻，“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整出好戏是谁一手策划的，那个漂亮的女士兵只是无形中成了你的助手罢了，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从始至终都是你手中的木偶。”

陆弈有点不好意思，微红着脸说：“我真的什么都没干，都是他们和你们的功劳。”

白浩然笑而不语，看向了罗纳奇家族的大楼的方向，问道：“那么接下来，你是要向那座象征着权力的建筑发起总攻吗？”

“我？”陆弈诧异道，“不是我们吗？”

“或许我们可以打一场不流血的战争。”

冬季的寒风吹过血腥弥漫的街道，刮得人脸生疼。陆弈和白浩然并肩而行，两个人的身影看起来都不属于这个混乱的世界。

或者说，白浩然是两个世界的夹缝中的人，而陆弈，可能是这两个世界之外的人。

总之，他们的存在跟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陆弈，你想不想知道关于我的事？”白浩然突然问道。

陆弈一愣，尽管他和白浩然才刚刚相识，但他觉得他早已彻底了解这个人。他有一种感觉，白浩然的内心是一片逆鳞，轻易不能触碰。

白浩然也不等陆弈回答，自顾自地说道：“我是一个失去了记忆的人，要不是欧布救了我，我只怕是活不到现在。要不是你来到了巨岩镇，我恐怕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么说来，你对你的过去并不了解。”陆弈若有所思。

“是的。”白浩然轻叹一息，“以前是的，但这段时间以来每当我入梦，许多零星的记忆碎片就在我梦境中出现，我感觉自己或许有着一段非常肮脏痛苦的过去，我便开始反思和审视自己。”

陆弈一时无语，只是沉默地在一旁听着。

“我无法定义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白浩然顿了顿，“我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只是脑子里时常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让我等侯一个人。”

“等谁？”

“一个老人，应该是我的亲人，我不清楚该如何称呼他。”

“这真是非常的不幸。”陆弈说。

白浩然凝视陆弈半响，才郑重地继续说：“陆弈，我时日不多了，我剩下的时间扳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所以——”

陆弈打断了他的话：“你希望我继承你的遗愿，带领一众佣兵走上光明大道？”

白浩然笑了：“这只是其次，我最希望的是你能替我等侯那一个人的到来。”

陆弈摊开双手：“可我并不知道他是谁。”

“我也不知道。”白浩然说着从怀中掏出半片叶子。

那半片叶子似金非金，看似柔软，又坚韧无比，绝非凡俗之物。

白浩然把半片叶子交给陆弈：“另一半在那个人的手上，你们可以凭借叶子作为信物。”

陆弈还是有些糊涂：“之后呢？我还要做什么？”

白浩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要等他到来。”

“莫名其妙……”陆弈一边收好半片叶子，一边自言自语。

不管怎么说，这半片叶子看着就像是宝贝，白给不要是傻子。

至于嘱托，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能不能等到人来，那谁都无法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