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5日,夜,2005。
机械鸟区偷渡站。
一台接一台的端口设备被强制关停,一个人又一个人从弹簧床上迷茫地坐起身,接着如同行尸走肉般被驱赶到角落里。
到后来,几个治安官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因为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质疑,更没人反抗。
“……就这样,希安卓斯好像失去了意识,他身上的某种力量也消失了,”拉孜别无他法,只好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了莫里和黑格尔。
“你说这个人拥有很强大的力量?”黑格尔有些惊讶地瞥了一眼王巢。
“嗯,”拉孜点点头。
这时,躺在他脚边的伊娃醒来,木讷地站了起来。
“这是我的妹妹,能让她留在我身边吗?”拉孜拉住伊娃的胳膊,恳求道。
不难猜出,那些被驱赶到角落的人下一步至少会被关押,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妹妹被带走。
莫里皱了皱眉头,看向黑格尔。
“可以,但你需要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们,比如,希安卓斯来自哪里?他的力量又是什么?”黑格尔低沉道。
“我不知道,参议员阁下,”拉孜摇了摇头,“但这个人一直在帮我寻找妹妹,他不是个坏人……起码对我来说。”
“他是不是坏人不重要,拉孜,”黑格尔俯身观察了片刻,“神经漫游出了大问题,我需要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拉孜脸色苍白,无可奈何地说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莫里猛地暴躁起来,一把将伊娃拽了过去,用手枪顶着她的额头,咆哮道“你他妈的一定隐瞒了什么?你和这个入侵者就是罪魁祸首!再不说,我就毙了她!”
“我没有我是设备检修部的高阶工程师,黑石郡是我的家”拉孜颤声乞求道,“参议员阁下……”
然而,黑格尔面无表情,直直盯着拉孜的眼睛。
莫里森然道“我数三声,三。”
“求求你,我真的不知道……”
“二。”
拉孜突然吼道“我进去!我进去!”
“什么?”
“我从没有连接过神经漫游,在大脑里形成那种东西一定需要时间,我进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然后你们关了设备,让我强制下线。”
拉孜飞速地说着。
现场的三人都知道,这等同于主动跳进火坑。
在这种时候,别说本可以置身事外的拉孜,即便是莫里和黑格尔也不敢再连接神经漫游,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莫里和黑格尔对视了一眼。
时间紧迫,拉孜说的方案不管可不可行,应该可以一试,如果失败了,死一个高阶工程师自然无所谓,也省了让他们自己的部下冒险。
拉孜最后瞥了一眼妹妹,颓然说道“如果,我死了,麻烦您别告诉她,就说……我去其他巨型城市了,好么。”
“我们希望你顺利,拉孜,”黑格尔低沉说道。
拉孜不再说话,在王巢身旁的弹簧床上躺下,将金属贴片贴在了自己两侧太阳穴上。
端口设备再次启动,只是这一次,圆柱形的设备上,只有一个蓝色的光点在微微闪烁。
嗡。
风雪漫天中,出现了巨大的蓝色商标“aiisinbizzarapyberis”
拉孜心如死灰地看着眼前的光芒,没有一丝好奇。
“syseag……”
下一刻,拉孜出现在了一条小巷子里。
嘈杂的声音从巷口传了进来。
他低下头,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双手,甚至凑在眼前,也看不出与真实世界有丝毫区别。
皮肤上的纹路,毛孔纤毫毕现。
抬起头,湛蓝的天空飘着几缕云彩,空气有些燥热,不知哪里飘来一股香水的味道。
他几乎忘了这里有多危险,木然地走出小巷,看向左边。
夹街的高楼,无数巨幅电子广告牌以数秒钟的速度变幻着广告短片,甚至有一个半圆柱型的巨幅广告闪烁着黑篮红的色彩。
无数穿着时尚的红男绿女摩肩接踵,混在炫目的颜色中,鼎沸的繁华都市之景汹涌而来,塞满了他的视野。
他一瞬间从昏暗的厂房,来到了缤纷的现代化都市。
机械地行走在路边,路过一个黄色餐车,他看到了餐车中的大胡子壮汉正翻动着靠箱上的香肠,热油滋滋作响,肉香扑鼻。
接着,他又看到一个巨大的金色“”,许多人从字母旁的玻璃门进进出出。
途径路边一个绿色的自助报箱时,他随手抽出一份纽约时报,注意到上面印着日期2375年12月31日。
“这是哪里?”拉孜翻动着报纸,上面的英文他读的懂,却无法理解字里行间的内容。
这时,身旁走来一个瘦高的男孩,穿着宽大的牛仔裤,印着涂鸦的半袖衫,脑袋上半扣着一个耳机,冲拉孜笑了笑,说道“嘿,哥们儿,大衣在哪儿买的?”
“啊?”拉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工装风衣,上面沾满了油污。
“很朋克,”男孩用手背拍了一下拉孜的肩膀,手指上下比划,“赛博朋克风。”
拉孜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回答“谢谢。”
男孩笑了笑,与他擦肩而过。
拉孜在原地站了很久。
巨大的广告声,音乐声,欢声笑语,以及香水味,食物味,地面蒸腾出的潮湿味道,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如此渺小。
在这个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陌生大都会里,他能干什么?
突然,他注意到马路对面,有个浑身笼罩在灰袍中的人一闪而过。
那个人影的穿着与周围格格不入,十分显眼。
拉孜像被闪电击中般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拔腿就往人影消失的地方跑去。
他发疯似地在人海中狂奔,顾不上周围一连串的惊呼和咒骂,眼中只有那个灰色的背影。
一直追了二十多分钟,他跑进了另一条小巷,由于太过专注,他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跑了多远。
不过,当他追进巷子里时,发现这是条死路,而灰袍人就在最里面,背对着他。
拉孜双手支膝,喘了几下才慢慢直起身,一步步走了过去。
那个背影看起来很熟悉。
慢慢地,拉孜热泪盈眶。
灰袍人转过身来,摘下兜帽,带着哭腔说道“哥哥。”
启蒙书网q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