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认此行的目的地不是镶嵌着珠宝，金光闪耀的大门后，虚徒子开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瞎飞模式，连落地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整个人挂在后院讹人用的假山上时还在呼呼大睡。

遇上这种睡驾的司机，可苦了唯一的乘客。

江小于手脚并用从粗制滥造的奇形石头上往下爬的时候，一脚踩碎了下行的台阶，在漆黑如墨的深夜里，像烤香肠一样滚了起来。

当求救无门的江小于准备好了用最惨烈的方式迎接坠落的风险时，他竟然奇迹般地停了下来。

获得新生的他望着夜空中闪烁的繁星，感觉好像整个天幕都在朝自己抛媚眼儿似的。

这一摔，把睡意摔走的同时，脑袋里清理出来的空间正好给江小于捋清思路，只是还没等他开始思考，身下的草坪开始剧烈起伏。

见识过了蜉蝣跟幽执的江小于脑袋里警铃大作，一下子蹦起来，借着惨败的月色颤颤巍巍地回头望去。

只见在他刚刚砸出的坑洞内，一条一掌宽的肉色绒毛微微蠕动着，伴随着愤怒的低吼声。

那声音贴着地表传来，带着足够让任何人心惊胆战的颤音——

“喵嗷呜！”

江小于吓得跳起来，双手在身前狂舞：“什么怪物？！”

大橘的扁脸从坑里拔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二两新鲜的泥土，耷拉的眼皮盖住收缩成针的眼珠，迈着坚实的大肉掌走来。

忽然意识到在刚刚剧烈的翻滚中拯救自己的正是这只猫的时候，他率先一步抱起大橘，在举高高的同时又摸又亲：“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大橘挥舞着短小的四肢拼命把他的脸推得更远些，用中年人特有的烟嗓儿说：“你小子还没死呢？”

“正在努力。”抱着猫的江小于惊异于自己的发现，“你的脸好像又大了。”

“把老子放下来……”

“哦。”江小于乖巧地执行着。

“你妹的，让你放，不是扔，轻拿轻放懂不懂？”盘腿坐在地上的大橘揉着屁股，对人类的智商更加鄙视了。

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江小于放低姿态，蹲下来摩挲着大橘的后脑脖颈打岔：“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在这儿干嘛？”

锋利的猫爪不客气地拍在江小于的手背上：“老子在睡呀，你个二五仔，王八蛋！”

“好了好了好了，”不怕死的江小于揉搓着猫脸，“生气对循环不好，循环不好就容易长胖，你看你脸又大了。”

接下来的一分钟内，大橘切换了好几种语言模式，虽然听不懂，但是江小于确信对方在骂自己。

借着月色，瞧见自己跟前一脸懵逼的脸，大橘的竖直的瞳孔散开来，开始安慰自己：“你跟个傻子计较有什么意思呢？”

“谁是傻子？”江小于问。

大橘挤在一起的爪子用力掰出一根指头，戳了戳假山旁边像洗脸盆那么大的水池：“那里面有一条三岔尾巴的杂色金鱼，是我刚领养的儿子，叫傻子。”

“哦。”不疑有他的江小于盘腿坐在大橘旁边，亲昵地蹭了蹭，结果惹得一脸幽怨的大橘猫转身就走。

“等等，等等。”江小于扽着粗壮的尾巴把猫拽了回来，在大橘发飙前摆出端正的跪姿，“我有事想请教你，拜托拜托。”

一屁股蹲在地上的大橘不耐烦地捋顺尾羽，抖着腿：“快说快说。”

“你认字吗？”江小于认真地问。

“废话，从古到今，从国内到国外的，不认识怎么修炼？”大橘扁平的脸上满是高深莫测的样子。

“那，这个，”江小于忌惮地瞅了一眼还挂在假山上呼呼大睡的虚徒子，从兜里取出一张纸片放在扁脸前，轻声问，“写的是什么？”

大橘像模像样地研究着，用一根指头弹着胡子：“这好像是古星语。”

“写的什么？”江小于追问道，这纸条正是那个假装碰瓷的快递小哥塞给他的，之前不动声色不是因为不信任虚徒子，只是重生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太多，他认为除非必要的情况下自己的事让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当然大橘除外了，它原本就不是人。

大橘弯弯的指甲上勾着被捋断的胡子：“不知道唉。”

“你不是说你从古到今，从国内到国外没有不认识的吗，你怎么修炼的？”

“看图说话不行么，”大橘猫大言不惭地说，“插图是好多功法的标配。”

“那没有配图的呢？”江小于失望地搭茬。

“找别的出版社呗，”大橘大言不惭地说，“版本是死的，人是活的。”斜眼儿瞧见江小于失望的表情，心里也有些不忍，遂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查查？”

“真的么，可以么？”江小于心里的篝火再次熊熊燃烧。

“可以是可以，我不保证结果啊。”大橘事先声明。

“当然当然，您肯帮忙小的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江小于双手将纸片奉上。

大橘把字条塞进好像裤兜的厚腿毛里，晃动着肥硕的后臀瓣，踩着月色施施然地走了。

“喂，你叫什么？”

大橘回过头，瞧见四肢着地学自己走路的江小于，动了动嘴唇：“下次告诉你。”说完，在人类的注视下转身离开了，嘴里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活到下次再见。”

另一头，得到猫咪帮助的江小于乐得跟傻子似的，虽然暂时没得到任何消息，但他认为这是个好兆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一切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当江小于蹑手蹑脚地准备随便找一间寝室对付一宿的时候，一双阴沉的眼睛自黑暗中缓缓睁开，紧紧跟随着那个跳脱的身影。

*

“朝起早，夜眠迟，老易至，惜此时。晨必盥，兼漱口，便溺回，辄净手。冠必正，纽必结……”

当江小于挂着两个足够COS熊猫的黑眼圈破窗而出时，瞅见一堆看起来还没窗台高的家伙在露水还没干透的清晨背诵《弟子规》的时候，内心的崩溃是无法用言语描绘的。

不过他立刻意识到不对劲，清代李毓秀创作的三言韵文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这个异世还有其他的地球穿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