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拨？”

陆安平纳闷道，眼前这家伙不知所云。

“对”

张灵潇挑动着那双桃花眼，嘴角浮现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本公子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物！”

“那梧桐树下，你那番窘态可全被我看在眼里”

陆安平心中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眼前这惫懒人物正是吴英模他清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地道：

“你吴姑娘呐！”

“本公子教你几个法子，保管能俘获姑娘放心，百试不爽。”

张灵潇一脸得意地道，手中几卷书啪得摔在桌上。

这家伙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陆安平瞥了眼跳跃不定的灯火，正色道：“正经些！另外，这几卷书须得好好爱护！”

“前半句本公子不太认同，”张灵潇呛了声，眼神变得严肃，恍如读经义的老学究一般，“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下少有的正经事！”

“那位吴姑娘落落大方，看起来又很独立，凭你这闷吞吞的性子，哪家姑娘也不会喜欢？”

张灵潇着，嘴角露出一丝讪笑，同时将几卷书摆好。

“我自有打算！”

陆安平白了一眼，正色道，“你我算是前后脚来的书院，这些，夜里也聊上几句”

“应该算作朋友？”

“那是自然！”张灵潇抢白了声，“樟叶渡见你失魂落魄的，没想到书院里还能碰到唔，那碗明火白粥很好吃！”

“白切鸡更美味，可惜你不识货”

陆安平揶揄了声，语气变得轻松，“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一缕青烟从烛火上升起，渐渐散入楼中火光昏黄，竟将那张潇洒面孔映出几分忧郁，尤其那双桃花眼，显得格外深沉。

“每个人都有过去，但大多都很无趣！”

沉默片刻后，张灵潇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道，“要不，你先？”

陆安平认真看了他一眼，叹息道：“我的过去，实在是乏善可陈！”

张灵潇笑了笑，饶有兴致地盯着。

“很的时候，爹娘便死了，身体也不大好，跟着伯父勉强长大。伯父教诲严格，也算慈爱，可惜九岁那年关内灾荒，不得不流离故土”

“后来呢？”张灵潇神色黯淡几分。

“伯父在途中病累而死，我便一个人流落到破庙中”

陆安平顿了顿，“索性遇到一位好心的师傅收养，随后来到翠微书院！”

“唔比我悲惨许多！”

张灵潇低下头，这次他并没有自称公子：“我母亲早丧，只有爹管教，他老人家是下最严苛的家长。偏偏我又是叛逆的性子，不服管教，便离家出走”

原来如此

陆安平轻舒口气，嘴角嗫嚅着，一时没有问出口。

“我知道你身怀修行，书院也有位曾经道法通玄的前辈。”

张灵潇站起来，伸了伸懒腰，笑吟吟道，“你看我，像高来高去的修行人吗？”

“不像！”

“这就对了！”

“可今那胖道士”陆安平沉吟着，目光转向他衣袖上的兰草。

“找错人了！”

张灵潇摆摆手，“偶尔有人来寻本公子，基本是是风流债这烂俗道士找来，还是头一遭！”

哪里有这么简单

陆安平摇摇头，内心疑惑甚至又增几分张灵潇不光识出自家修行，而且快点破袁丹期的身份，这见识远非常人可比！

“无需多想，又不是追求佳人”

张灵潇眨了眨眼，“既然在翠微书院相遇，书生便只作书生，教习便只看做教习，这样岂不是简单纯粹？”

“本公子自认是个读书明理的上进青年至于你，书读得也不少，只是感情有些木讷，不懂讨姑娘欢心”

“又提这茬！”

陆安平打消刨根究底的念头，叹息道：“其实和吴姑娘，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从洞庭湖畔初见、到黄昏时船头闲谈，乃至月下恶斗黑鱼寨众的风波，以及前几梧桐树下的相会，过往的点滴浮现脑海。

他回过神，发现张灵潇正笑吟吟地望过来。

“美好的悸动！”

张灵潇点评了声，接着幽幽叹道，“本公子太过早熟，再难体会那般感觉了”

“正经地，面对心仪姑娘时，千万不要紧张，更不要多想要知道，对方可能比你还要紧张”

“这时的关键，就在你指尖！”

陆安平往下瞥了眼，真文写的静字赫然，心中不由一怔。

“不过那见吴姑娘反应，人家或许并未动心！”

张灵潇浇了盆冷水，“唔，难度不！”

“我知道。”

陆安平应了声，忽然想起那瓶未送出的驻颜丹，苦笑着摇摇头。

“不问问本公子，还有啥技巧吗？”

张灵潇等了好一会，语气有些失落。

“不用啦！”

陆安平摆了摆手，蹭得起身，“我也不清”

张灵潇耸了耸肩，失望地坐下。

正当此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仿佛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翻滚了老远。

“什么东西？”张灵潇惊疑道。

“没什么！”

陆安平快步走上前，将那枚纹路古朴的青色卵石握起，眉头闪过一丝疑惑：

“奇怪，这石头怎么突然从五阴袋中蹦出来？”

书架整齐地罗列着，上面密集地堆满经义典籍，这是世俗人文教化的传承，无数饱读士饶心血凝结，仿佛在无声低语

陆安平心念一动，轻舒明光窍，眼前顿时现出一幅奇怪而瑰丽的景象。

大大的墨字漂浮着，仿佛凭空从书卷上跳出，呈现出近乎透明的颜色，重重叠叠，将整个藏书楼盈满。

一时间，他觉得如坠识海，满眼俱是密集的墨字并非真文，而是寻常世俗文篆。

只是三四息后，这场景又倏忽消失，就像从未发生。

不似幻象，不知金须奴注意到没有陆安平轻吸口气，继而眉梢露出喜色，“难道是剑诀？”

“发生了什么？”张灵潇再次问道。

“掉了块东西！”

陆安平转过身，拱手笑道：“常言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晚真是受益匪浅”

“好好”

张灵潇挠了挠头，有些不甘地道，“你要改变主意，随时来找本公子，包你抱得美人归！”

“不管怎么，谢谢你！”

陆安平由衷地笑了，声音变得低沉，“毕竟，我的朋友寥寥无几！”

“我也是！”

张灵潇挥挥衣袖，目送他上楼，嘴角笑意洋溢不散。

等蜡烛燃尽，张灵潇才放下书卷。

他并未对陆安平产生过多好奇，而是如往常一般，带上木门，缓步走出藏书楼。

夜色变得湿重，连风也凉了许多。他紧紧身上青衫，晃悠悠踱着步子，穿过错落的园林与走廊，终于回到斋堂里。

出乎意料的是，烛台上五根蜡烛正明晃晃地燃着，熟悉的声音响起：

“灵潇少爷！”

“得！修行人就有这点好处，不怎么用睡觉”

张灵潇打了个哈欠，重重歪在床榻上，“别管藏书楼的事！”

“不是这个！”

“耿松风的事也别了，少爷我头都大了”

“龙虎山来信了，灵潇少爷。”一阵微风轻拂，烛火闪动几下。

“我爹怎么？”

张灵潇又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道。

“师正在闭关潜修，是李丰策回的信，”阴叔的声音不急不缓，“就在烛台下方！”

“李丰策！”

张灵潇一骨碌起身，睡意消散大半。

师张伯符六大亲传弟子中，除年纪相仿的六弟子顾欢，整个龙虎山上最与他谈得来的，便是四弟子李丰策了。

李丰策年近四旬，修道之余，也爱读书，幼年时曾启发他不少，算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烛台高悬，藤纸上的几列豆大的字，折痕也还没褪去。

“信上只我爹闭关，要我们心魔教”

张灵潇扫了一眼，语气兴奋，“没有催我们回去！”

“可是少爷，”阴叔提高了语调，“藏书楼剑意冲，蜀山派袁真人隐匿此处，白日那耿松风又突然造访”

“知道！”

他嘟囔了声，“一路从龙虎山出来，也走了六七个郡这些外放的观主，也只是想巴结罢了！”

“再，本公子还等着给陆安平指点迷津呢！”

张灵潇有些志得意满，“放心吧，翠微书院不会多待！”

话音刚落，他便重新躺在床榻上，不一会便呼呼入睡。

烛火噗得熄灭，空气中似有一声叹息，渐渐不可闻。

“主人须得心！”

六合聚灵阵灵气弥漫，金须奴躬着身，指尖拈着金须，担忧道：

“尽管张公子是友非敌，可毕竟被耿松风盯上，又牵扯到袁真人”

“我理会的！”

陆安平睁开眼，由于寒症刚刚结束，他的面色有些乌青。

“反倒是剑诀，”

他若有所思道，“刚才楼中异动，你可曾注意？墨字重重叠叠，几乎将藏书楼盈满”

陆安平停顿片刻，以眼神示意：“就像阵中灵气一般浓郁！”

意外的是，金须奴挠了挠腮，语气恭敬而笃定：“老奴愚钝，并没有察觉异动！”

“主人可是有眉目了？”

奇怪！

先是青石卵莫名跳出，而后藏书楼墨字如飞，连金须奴也没觉察

陆安平思忖片刻，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好转念道：“修行饶墟市在哪里？”

“主人是想？”

“近来修为大进，只待玄关一窍打通，准备炼一桩独门法术，眼下尚缺几道材料！”

陆安平站起身，摩挲着苍莽山灵脉残留青石，朗声道。

“恭喜主人！”

“稳妥起见，多几桩法术总是好的”金须奴不敢断然拒绝，“敢问主人所炼是哪一门法术？”

“泥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