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追命,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一代盗圣。
摘星门门主,左道豪杰。轻功天下第一,窃术天下第一,分金定穴的本事亦是天下第一
这般诸多盛名加之于身的绝世奇人,而今却只能拖着毒入膏肓的残躯,掩藏起他那枯瘦可憎的容貌,躲进某个没人能找得到的地方,打算就此了却余生。
“命数已定?”易行之盯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一字一顿,“我倒不这么认为。”
“我身体的状况,我自己最清楚。”司徒追命露在嘴唇外的两排牙齿,略微开合了一下,似乎是对易行之笑了笑,“能撑过这三年,已经算是奇迹了。如今那毒早已深入骨髓,纵然医圣药王在世,亦是回天乏术。运气好,还能等过完年再死运气不好,可能明天就是大限了”
“那你安心等死不就行了,还跑这梁城来干什么?”易行之气得龇牙咧嘴。
“我我想最后再,看看你们”司徒追命侧过头去,声音时断时续。
“哎哟,那可真是谢谢你啊!我是不是还应该感动一下?!”易行之的语调甚是阴阳怪气。
并未在意易行之的讥讽,司徒追命的眼神愈加黯淡无光:“我司徒追命纵横一世,能闯出这么些名头,自问也算是活够了。如今年逾半百,本已是风烛残年之人,纵然没中毒亦是垂垂老矣。现在我一身武艺有了传承,摘星门也是蒸蒸日上,这般死法,当属死得其所,了无牵挂”
“死得其所,了无牵挂?怎么就开始发表遗言了?放心吧司徒老儿,你想死,倒还没那么容易的。”易行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得亏你今天被我撞见,不然你还真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如果你是想让你娘来帮我解毒,那便不必浪费时间了。她解不了的”司徒追命用力摇着头,唇齿间溢出的唾液便随之四处飞溅,“跗骨断魂散没有解药。有解药的毒药,根本算不上是毒药,这也是罗天教调配这类剧毒时的一贯准则。这些年我跑遍沧江南北,拜访了不知多少能人异士,结果尽皆束手无策若非如此,我又怎会安心等死”
“喂!你注意点形象,别弄这么恶心啊!”易行之竭力躲避着那些从司徒追命嘴巴里飞溅而出的唾沫,“谁说要去找我娘了,她那几把刷子我还不清楚么?”
“那是谁?”
“走吧,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易行之嘴角一咧,转身迈开了脚步,“顺便给你介绍个烟雨山庄的新成员,你还没见过她呢。”
司徒追命还待在说些什么,易行之却背对着他,抬起手指在身侧随意晃了晃,只留给司徒追命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仍是兀自往前走去。
那双黯淡至极的眼睛里,蓦然有了些许光芒闪烁。
万一万一真的有办法呢?
虽然嘴上说得十分洒脱。但是,没人愿意接受不明不白的既定死亡,纵然是他这位名扬天下的盗圣也不例外。
望着易行之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巷口,遁入夜色之中司徒追命咬了咬牙,步履蹒跚地跟了上去。
城门楼的烟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放完。
街道上也看不见几个行人,似乎大家都已经回去睡觉了。
北风呼啸,天空中偶有雪片飘落。
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双手,易行之轻轻推开了院子的大门。
不过,这方小小的院子里,此时倒是挺热闹的。
中庭那棵大树下,易凌和关风雷竟然又摆起了一张矮桌,各自坐着一张小板凳,正凝神下棋。
院门打开,他们还没什么反应,站在一旁观望的易行之母亲,却是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好你个臭小子,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偷偷跑了!说,又上哪瞎转悠去啦?!”他娘对着易行之劈头盖脸便是一通诘问,“留两个大美人在外面吹风受冻,你好狠的心!”
“我的错我的错”易行之笑着让开身形,露出了他身后站着的人,“不过你先瞧瞧,我带谁来了?”
“这这人是谁?!”看见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他娘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绮罗似乎在和关离恨在树下玩翻花绳,听到了院门处的动静,也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鬼啊!”
不过还没还等这傻姑娘凑近,她便被司徒追命那骷髅似的可怖脸庞给吓得惊叫一声,哆哆嗦嗦地躲到了易行之母亲背后去。
被绮罗这鬼哭狼嚎般的尖叫所吸引,关风雷抬起头,不经意地往门口一瞥,却是立刻认了出来:“司徒大哥?!”
“司徒追命?”易凌闻言扭过脖子,亦是大惊失色,”你怎么搞成了这副模样?”
“啊?!这是司徒大叔?”关离恨一脸的难以置信。
司徒追命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当然,他这张如皮包骨头一般的脸颊,也很难做出某些表情。
欲言又止。牙齿上下交错了一阵,司徒追命终究没能开口说话。
绮罗藏在易行之娘亲身后,听到众人的议论,于是探了半张小脸出来张望。乍一看见司徒追命的脸,她却又是低呼一声,娇躯颤抖着缩了回去。
“别急,我知道你们现在有很多问题。不过之后再叙旧也不迟,还是先让绮罗来瞧瞧吧,毕竟司徒老儿可能撑不了多久了”说话间,易行之拉着绮罗的手臂,把她从自己母亲背后拽了出来,“绮罗,这个人你要喊司徒叔叔。他现在中了毒,危在旦夕,你赶紧帮他看看。”
“嗯”绮罗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依然不敢抬头去看司徒追命的脸。
不过傻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非常听话。虽然很害怕这位司徒叔叔的长相,她仍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双手捧起了司徒追命那只枯槁至极的干瘪右臂。
掀开袖子,仔细瞧了瞧他手臂上那些狰狞交错,近乎裸露在外的青红血管。绮罗秀眉微皱,垂首悄立半晌,又轻轻放下了司徒追命那只胳膊。
见此情形,易行之赶紧出言询问道:“怎么样,能治好吗?”
“可以哦!”绮罗仰起悄脸,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