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桑趴在雪地里，冷得要命，脖子上、胸口里、头发里全是雪渣，好不容易听到何氏的声音消失，从里面攀爬着出来的时候，雪地里已经凹出个人形了，此时的流桑就像个圣诞小雪人。

他正尴尬地想拍打掉身上的雪，怎料秋叶、冬梅两人却是咯咯咯咯吟笑起来：“瞧，这是谁，是我们的小雪人碗哥儿呢，来，姐姐抱抱。”

秋叶欢笑着，做出个拥抱的姿势。

流桑瞪着眼睛，方才一刻，他以为自己撞见了一个善良的小姐姐，却没想到，也是不顾自己死活的。

故而从雪地里爬出来，直接就往外走。

两个小姐姐见状，连忙喊着：“碗哥儿，碗哥儿？别生气呀，方才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大夫人过来，没有办法呢，碗哥儿？”

这是秋叶的声音。

她的声音即使焦急，却也异常动听。

拐过花墙的流桑似乎觉得自己有点舔狗的样子，拍了拍头，但听那边依然传来一个劝慰声：“哎呀！秋叶，你小点声，大夫人刚走，你管一个屁大点的小孩做什么，小孩懂什么？啥都不懂，我们还是谋划谋划怎么营造景致为要。”

这是冬梅的声音。

原本气冲冲打算离开的流桑，忽然停下脚步，嘀咕道:“对啊，我干嘛生这种气？我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要自己找罪受？”

“你瞧你瞧，小孩子就是幼稚，秋叶，你说我们来到明家也不容易，干啥自讨苦吃，这银杏树景致若是营造好了，还成，如果失败了呢？”

彼时，冬梅还在劝着秋叶。

秋叶一个劲儿傻笑：“行啦，行啦，冬梅，如果我们不做点事情，来这明家大院还有什么意思呢？总不能一直屈于人下，那样，我们永远也只能是个丫鬟，我呀，心中藏着未来，你也得如此。听到了吗？”

秋叶拍了拍冬梅肩膀，笑吟吟的。

“哎呀！碗哥儿？”

彼时，秋叶正谋划着如何布置这件事，脑海中大概有了些许轮廓，正打算深入想象，却忽然腿上被什么东西抱死死的，忽然叫起来，低头一看，竟是碗哥儿。

这小子，刚刚不是走了么？

“走开！走开！小少爷，你干嘛呢，要是被人看见了我跟秋叶可就说不清楚了。”

冬梅下意识就要下手。

秋叶却笑咯咯地：“碗哥儿，这是在撒娇呢，冬梅，你没发觉，碗哥儿很可爱吗？”

天杀的，这秋叶很对流桑路数啊。

“可爱？可爱能当饭吃？能当钱花？秋叶，你刚来大概还不懂，这碗哥儿虽说是大公子家的孩子，名分上是个小少爷，可你看看，这满院子里，有谁把他当回事？母亲早死了！父亲又是痴迷书画的浪人，老爷见此子愚钝不堪，更是不愿多瞧一眼，他能待在这里，也就是老爷是官宦人家，担心别人嘲风，故而留着，你说这孩子能闹成什么样子？所以我劝你离他远点儿，倒不如跟二公子家的明丹明珠多亲近些。”

冬梅说完，好似口渴，嗓子呷了几下。

“是啊，秋叶姐姐，你也打算远离我么？”

冷不丁的，流桑抬起头，两只可怜兮兮的眼睛望着秋叶。

这妮子身形窈窕，散发着淡淡香气。

“我——我怎么会，碗哥儿，你，别听冬梅瞎说。”

“哎，秋叶姐姐犹豫了，说明还是被说动的，但我不怪你。”

后知后觉的冬梅，也是惊叫起来：“不是，这小少爷说话口吻怎么跟大人一样，不对，秋叶，小少爷是在试探你——不对，小少爷今年才五岁，不可能啊——”

“秋叶姐姐，刚刚你看到了？冬梅排挤我呢，想我小小年纪遭遇这般事宜，早已不曾罕见，若是秋叶姐姐也不喜欢我，我也认。毕竟，秋叶姐姐是第一个愿意给我笑容的人。”

流桑抱着秋叶的腿，坐在地上。

银杏的树叶飘落下来，纷飞的雪花似乎一直不停。

“哼，你个小呆瓜，嘴巴还挺甜。”秋叶弯下腰，玉指刮了刮流桑的鼻子，“你都叫姐姐了，有姐姐不管弟弟的吗？”

“哎呀！秋叶，你干嘛要惹祸上身呀，你不知道二夫人他们正想办法对付小少爷，到时知道你在后面支持，铁定把你赶出家去！”

“秋叶！小少爷，手松开，松开，自己玩去啊，自己玩去。”

见秋叶还来了兴致，冬梅更急，表情、口吻尽然是对流桑的不满。

大意也就是，你这个不被看好的小孩儿，赶你走都来不及，怎么还黏上人了。

“不走，我偏不走，秋叶姐姐刚刚说了，她不会不管我的，哼。”

流桑撅了撅嘴。

顺便吐了吐舌头。

抱得秋叶的腿，更紧了。

“瞧，你个撒泼的小鬼，姐姐欢喜的很呢。”

“那我可以叫你小姐姐不。”

“小姐姐？哈哈哈，你个小调皮鬼，倒挺聪明。”

说着，秋叶将流桑抱起。用手轻轻拂去流桑脖子里的残雪，摸了摸他头发，两对眼睛不过近在咫尺，秋叶说：“碗哥儿，还是个孩子，他又没错，为什么，要对一个孩子这般过错呢。冬梅，我们只做无愧于心之事，明老爷在朝为官，凭正气凛然，行雷霆手段，惩治不公，得以名扬天下。碗哥儿既然是其孙儿，自然会护着的，放心放心。”

“呀，秋叶，你怎地不听劝，莫被这小傻子迷惑了，下来，你让他下来！”

冬梅挥起手吓唬着。

“小姐姐，你看！他欺负我！”

流桑作害怕的样子，越发靠近秋叶，双手一下抱在秋叶的脖子上，指着面前的人道：“小姐姐，她就是个势利眼，你跟她一起，迟早会吃亏，你跟着我怎样，如果我把家里大权夺回来，保你吃香喝辣的。”

“真是笑晕在茅房，就你？还夺取明家大权？”方才冬梅隐忍不发，也是看在秋叶交情好的面子上，现在听一个五岁的娃娃这么讲，她再也站不住了。

“秋叶，走，听我的，你把这小子放下，这小子今天过来我就觉得古怪的很，莫不是中了什么邪祟，当心为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