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伦佐坐在凡露徳夫人常坐的沙发上,这个位置应该就是什么所谓的主位,坐在这里,便直接显示了自己在这个家庭里的地位。
“所以,怎么回事?”
洛伦佐皱着眉,他甚至不用去想,肯定是什么见鬼的麻烦事来了,接连不停,令人烦躁。
“你忘了我们北德罗委托你的事了吗?那个雪尔曼斯。”奥斯卡说。
看了看塞琉,又看了看奥斯卡,洛伦佐还记得这个,那个神秘的理想组织,针对于福音教会逃亡者的委托。
洛伦佐倒没有着急回答奥斯卡的话,反而看向一边的塞琉。
“斯图亚特家是和北德罗正式合作了?”洛伦佐问。
“她还没有决定,毕竟这种事很重要的,至于我带她一起来的主要原因”奥斯卡突然正经了起来,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虽然我们私底下是很不错的朋友,可当代表了各自的立场后,总不能有所私情。就像国家之间有外交官那样,斯图亚特公爵很适合成为我们北德罗与你之间沟通的桥梁。”
洛伦佐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眼神尖锐地盯着他,奥斯卡目光有些闪躲,接着说道。
“当然这件事也和她有关,毕竟那封信是寄到了斯图亚特宅邸中。”
洛伦佐有些疑惑。
“什么信?”
塞琉则直接拿出了手中那黑色的信函,将它递了过去。
洛伦佐的眼瞳微缩,就像野兽面临敌人时一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信函上的诡异,仿佛里面藏有什么憎恶的知识,仅仅是看着它便能感到一阵难以言明的心悸。
“前几天寄到斯图亚特宅邸中的,”塞琉说,“我现在也算是公爵了,每天都有很多信,根本拆不过来,直到昨夜亚威检查时,才发现了这封信,紧接着通知了奥斯卡。”
洛伦佐接过那黑色的信函,它已经被开启过了,而洛伦佐也没着急打开看,反而是仔细地观察了一番。
很普通的一封信,只不过其上充斥着令洛伦佐警惕的怪异感。
“也就说你也不清楚它是什么时候寄过来的吗?”
塞琉点点头,“信封上一片空白,什么信息都没有,如果不是这纯黑的颜色,还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不止是洛伦佐,塞琉也察觉到了,“这令亚威有些在意,不然它可能会直接被当做垃圾信件丢掉。”
洛伦佐低下头,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只是一张纸,用红墨水在其上写着一行简短的话,随着洛伦佐的注视,那红色的字迹仿佛有魔力般,如同缓缓卷起的旋涡,吞食着洛伦佐的心神。
他的目光阴沉了下来,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奥斯卡。
奥斯卡就像知道他要问什么一样,无奈地摆了摆手。
“这和我们无关,我也是从斯图亚特公爵那里得到的这封信。”
“是谁寄的信?”
“不知道,不过落款上有名字。”
洛伦佐看向手中的信纸,在角落里写着一行优雅的字迹。
“您的老朋友。”
目光看向上方,简短的字迹里书写了一个地址,以及一个名字。
“雪尔曼斯”
洛伦佐轻语着这令人有些怀念的名字,洛伦佐记得他,在那不知真假的记忆里,洛伦佐曾是这个老人的护卫,在枢机卿里,他似乎是最虔诚的一位,不谋取财富,也不眷恋权力,只是醉心于信仰之中。
“这是雪尔曼斯的位置?”
这张纸想必透露的便是这个情报,可洛伦佐还是忍不住地问一遍。
很奇怪,在这个时候,一封匿名信,还是这样古怪的落款。
“您的老朋友”
洛伦佐念叨着抬起头了,看着奥斯卡与塞琉。
“这应该不是对我说的,我可没有什么老朋友。”塞琉翻弄了一下那黑色的信封,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疏忽的地方。
“可这封信是直接寄到你那里的”
洛伦佐也发觉了疑点,塞琉的童年是在高卢纳洛度过,在来到了旧敦灵后完全处于斯图亚特的保护中,可以说除了洛伦佐,塞琉所交的朋友都是通过家族层层筛选过的。
“奥斯卡你住在哪里?”洛伦佐突然问道。
“我是个并不畅销的作家,和你一样卑微地住在外城区。”
奥斯卡一副才华被埋没的样子,但洛伦佐可不会信他的鬼话,作为北德罗的一员,奥斯卡的生活肯定没有那么差,不对,正因为他是北德罗的一员,这个不畅销的作家才没有饿死吧。
“好吧,不开玩笑了,我或许在英尔维格之外有很多老朋友,但在英尔维格之内肯定是没有的,北德罗主要面对英尔维格之外的世界,你也知道,我们在本土的影响力小的可怜。”
“你们故意削弱自身在英尔维格的存在。”
“没办法,一个横跨多国的贸易集团,总是会令那些老爷们害怕不是吗?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出现在他们面前。”奥斯卡说。
洛伦佐沉默,他盯着那血红色的字迹,这么说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那么你们是要做什么?去抓住雪尔曼斯?”洛伦佐问道。
“这是自然了,他在福音教会那里可值不少钱,而且这都是小事,主要是打通前往神圣福音教皇国的航路。”奥斯卡说,“我们北德罗在英尔维格内的影响力小的可怜,不然也不会麻烦你了。”
“可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对吧?”洛伦佐问。
他紧盯着奥斯卡,散发着淡淡的狂气,洛伦佐与他相识已久了,可直到如今洛伦佐也未能看清奥斯卡的全貌。
“是的,我们不知道是谁得到的这个情报,而他又是怎能得到的,目的又是什么。”
奥斯卡神情严肃了起来。
“更何况他本没必要通知我们,翡冷翠的使团就在旧敦灵里,他完全可以直接越过我们。”
“这看起来是个阴谋。”洛伦佐说。
“准确说是阳谋,他就把这些摆在了我们面前,明知道不对劲,可还是会忍不住地行动。”
奥斯卡犹豫了一下,接着对洛伦佐说道。
“这事情不对劲,如果你不想,这个委托你不必强行执行。”
“这算是师生情吗?”洛伦佐调侃道。
“只是感觉不安而已,洛伦佐,翡冷翠的使团,教会的流亡者,而现在有个不知名的家伙把这些暴露了出来,明摆着就是想让我们入局。”
奥斯卡接着说,“我是名作家,但我同样也是北德罗的一员,外出取材时,也跟随船队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这东西令我感到不安,就像面对野兽的巢穴,你看不到它,却能嗅到那风中的血腥味。”
洛伦佐面无表情,可在几秒后,那冰冷的脸突然舒缓了起来,他带着几分苦笑,长叹了一口气。
“可当他把这一切呈现在我们面前时,他就已经成功了这是给我的信。”
洛伦佐拿起它,将粗糙的纸张靠近自己的鼻尖,随后轻轻地嗅着。
突然洛伦佐操起霰弹枪,顶在了奥斯卡的头上,如此的迅速,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我是一名侦探,虽然别人觉得我不是很专业,但至少我觉得我自己是一流的。”洛伦佐说。
“奥斯卡,就究竟知道多少?
先是见鬼的师生关系,接着是火车上的偶遇那不是偶遇对吧?还有这神秘的北德罗,奥斯卡,在你的认知里我应该只是个有些暴力的侦探而已,可你却带来了完全不符合这个身份可以承受的工作。”
灰蓝的眼眸充满警惕,之前洛伦佐并不在意这些,每个都有着自己的秘密,他不是赫尔克里,没有那种对秘密的偏执,可随着新教团的压力与自身的谜团,洛伦佐不得不对所有人抱以绝对的警惕。
“雪尔曼斯这也不是一个巧合对吧?”
奥斯卡似乎也没想到洛伦佐变化的这么快,他早就对自己产生了疑心,只不过伪装的很好,直到现在才展露出来。
“好吧,我得承认我知道的是不少。”
“那这次委托?”
“是实话,我们需要雪尔曼斯和福音教会交差。”
“还有呢?”
奥斯卡沉默,洛伦佐则不对他客气,霰弹枪用力地顶着他的额头,留下一道浅红的印子。
“我会开枪的。”
“你不会的。”
“看在师生情的份上?奥斯卡,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学生,我只是没事过去蹭课,最多叫偷师学艺,而你也算不上什么正式的老师。”
洛伦佐翻脸不认人,这弄得奥斯卡刚准备的感情牌,还没等打便失败了。
“怎能可能,师生情可束缚不了你,不过吵醒其他人总归是不好的吧。”
局面陷入寂静,塞琉似乎习惯了这种情况,她就跟没事人一样,坐在一边,又过了很久,洛伦佐缓缓地放下枪。
“你说的对,血溅了一地,凡露徳夫人会杀了我的。”
这是个奇怪的理由,但就是这个理由让洛伦佐放下了枪,他从不把麻烦带回家,也不会允许那些铁与血发生在这里,这里就是一个普通的房子,住着普通的人,这些事情和他们无关。
“筑国者。”
奥斯卡突然说道。
洛伦佐有些不明白,而这时奥斯卡接着说道。
“你可以称呼我们为筑国者。”奥斯卡坦诚了起来。
“我们知道的很多,比如净除机关,比如猎魔教团,甚至说更多的毕竟与这个世界相比,旧敦灵只不过是座城市而已。
雪尔曼斯的委托是真的,我们需要他打通航路,可同样,那些流亡者的势力也潜入进了旧敦灵中,而在英尔维格内,我们北德罗的影响力小的可怜,更别说出动什么私人武装了。
出于以上种种考虑,我们最后决定找上了你。”
奥斯卡解释道。
“不止如此吧?”
“至少我觉得透露的这些已经能够说服你了。”
洛伦佐没有说什么,而是靠在了椅背上,皱紧眉头。
他仔细地盯着那封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这时有哒哒的脚步声响起,凡露徳夫人醒了,她睡眼朦胧,可在看到杀气凌然的洛伦佐和陌生的奥斯卡后,她瞬间清醒了,正当她在思考是找把枪,还是先骂洛伦佐把麻烦带回来时,塞琉一个箭步上去稳住了她。
“我会完成委托的,不过我要另加一个条件。”洛伦佐说。
“我以为你会拒绝,然后对我严刑拷打。”
“怎么会,我们毕竟有着师生情啊!”
洛伦佐面带洋溢的笑容,伸出手用力地抓住了奥斯卡的手,就像在抚摸什么精致的宝石般,用力地在那粗糙的大手上搓来搓去。
奥斯卡脸色一变,之前他还硬气的不行,可面对这样的洛伦佐,直叫人起鸡皮疙瘩。
“你们北德罗在旧敦灵内的影响力很但终究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对吗?”
洛伦佐的笑容又突然冷了下来,轻声问道。
“你”奥斯卡似乎知道洛伦佐想做什么,他说,“这里是旧敦灵,我们在净除机关面前可不够看。”
“我也没指望你们能做些什么不过”
洛伦佐贴近奥斯卡的耳边,似乎说了些什么,可除了他们两个便再无他人知晓。
奥斯卡神情微变,洛伦佐则一屁股坐了回去,一副全部都在掌握中的样子,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他的伪装与计策。
神情复杂,但在短暂的思考后,奥斯卡重新露出了笑容。
“没想到你对新事物接受的这么快。”奥斯卡说,他怎么也没想到洛伦佐对于这个所谓的“筑国者”没有半点兴趣,甚至不会感到惊讶。
“这个世界很大,旧敦灵与之相比只是一座城市而已,”这是奥斯卡刚刚说的话,洛伦佐现在又复述了一遍,“我早该清楚的,光是神圣福音教皇国与英尔维格就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更不要说高卢纳洛、莱柏、维京诸国了而且在海的另一边,还有那个远东的九夏。”
“正因为这个世界如此之大,你们才应该存在,如果说整个世界里诡异的只有旧敦灵,那才是真的出问题了。”
洛伦佐说着拿起了那封信,看着那血红色的字迹。
“更何况这一次不仅仅是为了你们,奥斯卡。”
那是熟悉的味道,洛伦佐再三的检查下终于发现了那不安的感觉来自哪里。
“这不是红墨水,这是血。”
洛伦佐将那信纸放回了桌子上。
“是秘血。”
无比熟悉的味道,仿佛某个曾被自己杀死的恶鬼,再度从那死域归来,向着自己发出邀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