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一听郭图竟然推荐自己,当即就急了,他并非不愿意跑这一趟,其实这差事不过就是拿钱去买马,也没什么危险的,他只是不愿跟着百无一用的二公子前去。
在袁氏势力之中谁都知道,大公子与三公子将来都有可能被立为世子,只有二公子不上不下,绝无继承大位的可能。
许攸跟着袁熙跑这一趟,纯属受累不讨好,这等事他岂能愿意干?
而且他跟郭图本就不睦,这就是郭图在坑他。
“子远这是何意?”袁绍见许攸推脱,顿时面带不悦之色。
恐怕任何一个诸侯在没确定接班人之前,都十分讨厌自己手下文武开始选班站队,袁绍也不例外。
他语气冰冷的道:“若我派显思、显甫前去,你就愿意跟随了,是么?”
“不不不,主公误会在下了,”许攸赶忙站起来,连连摆手急道:“只是在下觉得智术稍显不足,怕耽误主公大事。”
“不过是拿钱去买马,用的着什么智术?”袁绍冷冷的哼了一声,眼睛逼视许攸道:“若你不愿意去,自可明说。”
“为主公效劳,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在下也绝不皱眉头,更何况这等小事?”许攸挺胸抬头,信誓旦旦道。
“嗯,这还差不多,”袁绍点点头,接着道:“记住,把匈奴人手里的马全都买来,连根马毛也不能留给他人,明白么?”
袁绍占据四州之地,可谓财大气粗,自然不能坐视去卑把马卖给其他诸侯,壮大他人的实力。
“诺!”许攸抱拳颔首。
……
刘平率领手下众将及一千精锐曹兵晓行夜宿,不过一路上心里都在打鼓。
按说他手下战将勇猛,所带的一千军兵乃是未来虎豹骑雏形,走的又是张杨与袁绍势力的夹缝地带,只要不碰上两方主力,安全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他有个最头疼的事情,那就是,他特么不知道去卑在哪儿啊。
要知道,南匈奴虽然已归附汉王朝多年,但汉廷还是让他们自己管自己,他们草原民族生活习性从未改变,依然是逐水草而居,没有固定的住所。
南匈奴控制的地盘大着呢,曹操也只是听斥候从别处打听来去卑卖马的消息,却未跟南匈奴打过交道,况且那是草原,不像中原地带还有个城镇之类的地名可以打听,这让刘平上哪儿找去卑?
这一日,他们行到了曹氏势力的边缘地带,再往前便,右边是冀州,左边是河内,他们要走的正是中间两不管的地带。
日已西沉,刘平吩咐早早在旷野之中安营扎寨,在曹氏地盘上睡最后一晚安稳觉。
再往前,睡觉也要睁一只眼了。
众军兵忙活着扎营,刘平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休息,继续琢磨该如何找到去卑。
这时候前面有一骑兵斥候飞驰而来,在刘平跟前滚鞍下马,施礼道:“禀公子,前方有一乡,名叫七里乡,今日乡里住进一行商队,据说是去草原做生意的。”
“去草原做生意?”刘平闻言不禁心中一动,这支商队既然能跟草原人做生意,自然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们,刘平只要跟着,就必然能找到去卑。
当然,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还能做生意,且去草原做生意,这中间必然有不为人知的道道。
“他们有多少人?”刘平问道。
“看样子,得有两百多人。”
“再探!”
刘平站起身,回身对诸将吩咐道:“太史慈、吕琦、周仓随我换便服,去前面乡里会会那支商队。
从现在始,军队由张辽率领,徐晃辅之。”
“主人,您只带他们三人前去,会不会不安全?”张辽担心道:“要不军队交由徐公明率领,我亦虽主人前往。”
张辽自从投效过来之后,万事皆顺,心中对刘平早已超脱了一般主仆关系,那是从心底里发出的敬佩,自然不希望刘平有什么闪失。
“哎呀,老张这你就多虑了吧,”太史慈横抗大铁枪,双手搭在枪杆上,漫不在乎的打个哈欠道:“那商队只有区区两百人,还不够我一个人杀的,主人能有什么危险?”
刘平也笑着道:“我们便服前往,又不是跟人去打架,不用担心。”
最终四人脱下甲胄,换上平常服饰。
猛地一看,刘平就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富家少年,吕琦换上女装,就是一个绝美的贴身大丫鬟。
太史慈与周仓一看便是保镖打手。
而且周仓生的高大威武,如黑塔一般,比太史慈那松松垮垮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更称职一些。
四人骑马到房屋密集处便弃马,让军兵看守着,四人迈步进到乡里。
此处是曹氏、袁氏与张杨三方势力搭界的地方,属于三不管地带,所以人烟更为稀少,路边房屋倒塌的不少,街上行人也不多。
路两旁随处可见饿死病死的尸体没人收敛,即使活着的饥民也早已饿的奄奄一息,蓬头垢面的趴在地上,端着破碗唉声讨饭。
有许多少男少女头上插根草,那是当做货物卖的。
由于刘平几人气质迥异,一路走过来,被不少人拉住,苦苦哀求着要将自家儿女卖给他,几乎就是半卖半送,只要给口吃的,能活下去就行。
看着这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刘平心里不好受,即使曹氏屯田也不可能将天下所有流民全都招过去。
在前一世,他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看史书中记载“天下大乱”、“人相食”、“卖儿鬻女”、“乱世命如草芥”之类的话,还没感觉有多震撼,此番亲眼所见,他才知道这些词语背后,所展现的现实是何等的触目惊心。
就算他此时身居高位,可以掌握无数人的生死,但他宁愿命运之神再把他送回到那国泰民安,有强大国家机器保护的时代(此处应有掌声)。
这七里乡不大,只要一条主街,刘平他们很容易就找到商队驻扎所在。
那大约是一座的驿馆,不过早已空了,正好成了商队歇脚的地方。
那帮人说是商队,其实更像是一队军兵,驿馆门口有几十个手持长矛,全幅甲胄的士卒把守着。
太史慈笑呵呵的上前,对那守门的士卒道:“这位军爷,请问你们准备往南去还是往北?”
那士卒看了刘平等人一眼,知道他们不是普通流民,随口道:“我等自南边来,欲往北去。”
“主人,主人,他们要往北去,咱们有救了,”太史慈欣喜异常的冲刘平挥着手。
刘平不禁皱了皱眉头,这货戏精又上身了,只不过演技也太过于浮夸。
“在下琅琊刘氏后人,可否通传一下,在下欲见贵家主一面,”刘平彬彬有礼道。
“请稍等,”那士卒并不隶属于哪家诸侯,而是商队雇佣的护卫,看刘平气质不凡,且自称琅琊刘氏,当下不敢怠慢,赶紧去里面通传。
不多时,那士卒又出来冲躬身刘平道:“我家主人有请。”
说着便带刘平等人进门,只见院里更是戒备森严,简直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有个中年人迎到廊前,笑呵呵的冲刘平施了一礼道:“在下范显,见过郎君。”
那范显四十来岁的模样,生的白白胖胖,小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很精明的样子。
“在下刘平,见过范先生,”刘平赶忙还礼。
他虽然是来草原买马的,但这也属于军事机密,自然越少人知道他的身份越好,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马匹买回去,那样才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所以刘平不介意在所有人面前装下去。
范显虽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乃是当朝九卿,曹氏集团重要人物,但依然很客气的把主仆几人迎进厅堂。
坐定之后,范显一说话便带着笑:“敢问郎君前来,有何见教?”
“听闻先生欲往北去,我等也正想去草原投亲,只是苦于无法找到亲属所在,特来求教于先生。”
“草原投亲?”范显诧异道:“郎君竟然有亲戚在草原?”
刘平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辞,于是面露无限悲苦,叹口气摇头道:“实不相瞒,在下姑母当年无奈远嫁于斯,曾为家族所不耻。
怎料到如今天下大乱,家族败亡,在下却只能远投姑母处避祸,实在不堪多言。”
“都怪这乱世啊,”范显也长叹一口气,顿了顿道:“你我既然相见,自是有缘,我等正是去草原行商,且我与右贤王帐下大当户相识,必能助郎君寻到姑母。”
刘平听了心里一喜,他知道大当户乃是匈奴右贤王帐下最大的属官,既然这范显能找到大当户,必然能找到去卑。
只是他们恐怕要跟着这支商队了。
“多谢先生仗义相助,”刘平冲范显施了一礼:“不知先生从何处而来,做的是何等生意?”
范显不愧为生意人,口才很好,一说起来便滔滔不绝。
原来他是糜竺家的供奉,所做生意也很广泛,说白了就是一路走,一路买,一路卖。
他从草原购买羊皮草药等贩往中原便是稀缺品,再收购中原物资贩往南方,一直到交州,再把交州特产往回贩卖,一路买卖回到草原。
他所走的都是各诸侯势力的夹缝地带,又带有近三百部曲防护,这范显眼光独到,处事圆滑,即使路上有些许拦路虎,大部分都被他用钱打通了,故而一路贱买贵卖能赚不少钱。
刘平听得心动不已,在这个年代,还能这么做生意,这范显还真是个人才呐。
这样的人精不招至麾下实在可惜。
他这大司农虽然只是个虚职,但手下若有范显这等人物,将来不愁不财源滚滚。
于是他下定主意,一定要把这范显弄到许都去。
“先生真乃奇才也,在下佩服,”刘平忍不住叹道。
“不过是细枝末节而已,”范显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汉王朝重农抑商,行商之人素来为人所看不起,读书出仕才是上等人该干的事。
他对刘平道:“莫怪在下多言,看郎君也是读书人,去往草原那等荒蛮之地也太过于屈才,听闻天子在许,天下贤才云集,郎君何不投往许都,或许所学能有用武之地。”
刘平却摇摇头道:“投往许都者皆是大贤,在下这点微末所学,岂能入得了天子法眼?”
“那倒也是,”范显点点头道:“听闻王朗华歆这等大儒都已去往许都,郎君年少,的确不能与之相比。”
一听见王朗华歆这两人,太史慈在身后忍不住噗嗤一乐,听这范显好像对那二人极为推崇似的,可当初刘平把那二人驳斥的哑口无言的时候他就在场。
没想到太史慈这一笑,倒把范显给激怒了,主人说话,奴仆在旁边失笑,哪有这等失礼的?
“我与小郎君一见如故,话里有失莫怪。”范显感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随手一指侍立在旁的周仓对刘平道:“小郎君收奴仆该收这等持重沉稳之人,且其看起孔武有力,也能保护郎君安全。”
他说着又瞥了一眼太史慈道:“像某些吊儿郎当,浮华无状的无用之人,换做是我,我是不会收的。”
太史慈:“???”
特么这家伙哪只眼睛看自己吊儿郎当,浮华无状了?
“咳咳!”旁边的周仓听了范显的评价,顿时两眼放光,挺胸抬头,大黑脸上一脸正气,显的器宇轩昂。
太史慈回头看向周仓,眉毛扬了扬,狠狠瞪了他一眼。
周仓立即老鼠见了猫一般,可怜巴巴的低下头,嘴里偷偷嘀咕道:“他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都闭嘴,”刘平忍不住呵斥了一句,生怕这几个人一闹,让范显看出端倪。
几人赶紧正色耸立,不敢再言。
范显对刘平的表现很是满意,微笑着道:“说这么久,还不知小郎君表字。”
“在下表字德华,”刘平这具身体本就是家奴出身,哪有什么表字?于是随口编造了一个熟悉的。
“德被苍生,春华秋实,好字,好字!”范显赞叹了一句,又道:“德华既然不能去许都,在下倒另有一去处,不知合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