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发点大厦一路向北，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目的地。

张腾三人组基本就是跟在牛头鬼差身后前进。

青山的说法很准确，牛头鬼差就是向着怪物聚集的地方行进的。

若是它在前进途中碰到如那头白僵一样捕杀生者的怪物，这牛头鬼差就会停下脚步，几钢叉戳死对手，倒是省了三人组不少气力。

越是往北走，周围的建筑就越是荒芜、破败。

甚至有不少放在城市中足以称为高楼大厦的建筑顶端都是残缺的，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打断了一样，在中间就断裂开来。掉落下的部分砸在地面上，形成了一片连绵的废墟山。

从进入这片废墟之后，周围的怪物明显边多了。

张腾这才意识到青山之前所说的，等到血腥袭击褪去难度还要超乎自己的想象，这根本不是找一个地方龟下去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们跟在牛头后面走了也不知道有多久，但是很明显就感觉到自己肚子里面已经传来了饥饿的感觉，喉头发干，这就是缺水缺食物的征兆。

试想一下，一个普通人被血腥袭击卷入之后，即便是发觉不对，第一时间找到一个安全的避难所躲藏起来，那么在袭击结束之前他究竟需要躲藏多久？

一天？两天？还是一周？

其他的都不说，食物和水难道可以凭空变出来吗？

这是在逼迫他们走出自己的舒适区，不然面临的就将是被渴死、饿死的窘境。

这些怪物或许是不用进食的，但是人类显然不行。

张腾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与牛头分道扬镳，开始在废墟中搜索起来。

按照紫鹃她们的经验，血腥世界之中都是有着自己的补给点的，但是一般附近都会有怪物徘徊，这倒是很大程度上符合网游的设定……

这些补给点位置也不会很偏僻，但是一般来说，一定范围只能不会存在多个补给点。

对于饥渴的人类来说，最大的麻烦永远不是怎么找到补给，而是怎么获取补给。

实际上也是如此，在两位高级玩家的带领下，张腾他们很快就在一座大厦的楼顶看到了闪闪发光的“SHOPPING”字样。

青山叫住了两人：“走，一起去看看。”

这座大厦的入口已经被堆积起来的土石覆盖住了，偏偏他们找了一圈之后发现只有这么一个入口，这就有些麻烦了。

青山皱着眉头遗憾地摇摇头：“可惜了，安然没有一起过来……紫鹃，你复原不了这里的环境吧？”

张腾心中微动：复原？这就是紫鹃的超能力？

之前他的心情郁郁，走了这么久的路终究好了许多。

他又是个开朗的性子，现在基本已经恢复常态了。

紫鹃“呵呵”微笑着看着青山：“您说呢？我一个D到C级别的小弱鸡，要是能做到这种事情还需要你来救我啊？”

“啧，真麻烦，你们歇着，看我搬砖吧……”青山弯下腰，直接从废墟里面扛起一块足有门板大小的墙壁最快扔到了一边，把张腾人都看傻了。

紫鹃把他拉到了一边，避开了扬起的尘土：“傻站着干嘛？你也想帮忙啊？”

张腾看了看青山，然后又扭头看了看紫鹃，结结巴巴地发出了由衷的感慨：“卧槽！”

“少见多怪……青山的肉身已经差不多锻炼到超越人类极限的地步了。而且由于他超能力的特殊性，他甚至可以没有任何后遗症地爆发出超越正常状态一到五倍的力量，你以为呢？”

张腾羡慕地连连叹气，一想到自己那口原本还帮自己了一次出风头的英语就脑壳痛。

和青山这么一比较起来，自己那坑爹的超能力简直就是狗肉包子，根本上不了台面啊！

他好奇地看着紫鹃：“你的超能力是什么？”

“我还真不能告诉你。说实在的，咱两关系还没好到那个地步。你以后也要注意，不要随便把自己能力的本质告诉别人，太不安全了。”紫鹃好心地劝诫了一句。

张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意识到紫鹃说的没错，即便有血腥袭击这种共同的生死威胁，但这并不代表所有的超能力者就能够携手起来，共同面对灾难。

人性本来就是多变的，更何况他们依然还生存在一个物欲横流的现实世界之中。

处于财、色、仇恨等等复杂的因素，那些明明应该同仇敌忾的，共度风雨的人却总会彼此之间产生矛盾，甚至不死不休。

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

即便是张腾这样涉世未深，明明知道人世险恶，依然喜欢用更加善良一点的眼光去对待世界的人也知道这一点。

他也不敢将自己的后背以及命脉随便交给一个不熟悉的人，这是一种极为自我的保护意识，无关善恶。

那边青山干活的速度简直吓人。

他简单地扛起废墟碎块，走两步扔到一边，然后再扛起一块，扔到一边……

看着也不怎么吃力，轻轻松松，甚至汗都没怎么出。

但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青山已经拾掇出了足够容纳一个人进入的入口，然后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扭头喊道：“别聊了，快点跟上，我先进去了！”

“收到！”

两个基本没什么战斗力的弱鸡立刻跟随者大佬的脚步钻进了入口。

这座大厦内部保存的还算不错，里面稍有些落下的碎石，却也不碍行走。

电梯当然是没法用了，但是楼梯的样子还很完善。

三人顺着楼梯一路往上，走到三楼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青山脸色瞬间变了，嘶吼着发出了震耳的喊声：“去他姥姥的，你们两个到一楼等着！”

然后他直接加速跑了上去，上面立刻传来了打斗的声响，还有一种很细碎奇怪的密集低语声。

紫鹃立刻二话不说，拉着愣了一下的张腾往下跑，大声问道：“青山，上面什么情况？”

然后他们就看见一个绿皮小矮子，手里提着一根钉了钉子的粗短木棒，被青山扭断脖子直接扔了下来：“给你们，你们自己看！他妈的，这群小矮子还学会埋伏了！”

张腾眼瞅着这位吐出舌头，死相并不怎么安详的兄台有些眼熟……

“哥布林？”

“地精。”紫鹃纠正了一下，然后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眼里全是网瘾少年和网瘾少女之间臭味相投式的欣赏，“挺像的是吧？我就老认错这两东西，其实我一直怀疑他们是近亲来着……”

张腾赞同地点点头：“是挺像的。”

“那是你们瞎。最少血腥世界里的地精和哥布林还挺好认的，全是小个子的就是哥布林，偶尔有大块头的就是地精……虽然我也怀疑他们是亲戚来着。”青山慢悠悠地挥舞着一把巨大的骨质战刀从楼梯上溜达了下来，身上全是绿色的鲜血和碎肉，看起来绿幽幽的样子，颇有几分滑稽。

“解决了？”

“嗯，主要是地精这玩意儿成群结队的人数太多，原来赤手空拳还不太好弄，结果里面有个提着刀的大块头，我直接把刀抢了，真他妈省太多事情了。”

张腾关心了一下带队的大佬：“没受伤吧？”

青山“哈哈”笑了起来：“这些算什么垃圾，也能伤得了我？我就是躺在地上让他们打都没事。”

呃，要不您躺一个试试？

青山抹了把脸，然后那把大刀抗在了肩膀上：“走了走了，我看过了，再上去两层就是商店了。快弄点吃的去，我还真饿了。”

三层已经被青山血洗了，一地都是淡绿色的血液。

张腾肉眼粗略估算了一下，估计之前足有上百只长相差不多的地精在这里埋伏围攻青山，结果现在全已经变成了尸首，死无葬身之地。

青山刚开始的时候没有兵刃，多半是一拳砸碎地精头骨，这种地精死相还算好的，最少能落个全尸。

等到他夺了战刀，一刀两段的尸首就多了去了，更惨一些是直接被拍成面饼的那种，胸膛和背脊都连在一起了，哪里还能看得出人样来？

许是因为地精毕竟不是人类，张腾看着这么一地尸首也没有多少反胃的感觉。

地精的血液气味也奇怪，闻起来没什么腥气，多的是如同嫩叶折枝似的草木气味。

从三楼往上到五楼，都没有什么怪物拦路。

五楼的楼梯原本是通往六楼的，只是六楼已经被削掉了，只剩下地面还保留着，上面不伦不类地搭了充满异域风情的木质商店，形成商店的树木竟然好像是从楼层地面上直接长出来似的，也没有什么人工的痕迹，自然地弯曲缠绕，直接构成了商店的外观。

商店的大门上面用LED弄了块“SHOPPING”的牌子，一闪一闪地放着光芒。

这商店的店主是一位头发花白，须发冗长的老人，看起来怕是有六七十的光景，人很精神地坐在柜台后面，头也不抬地收拾着指甲。

明明看到三个人走进来了，也不起身招待，把指甲钳一翻，用后面的小矬子细细地磨着，眼皮都懒得动一下。

刚刚还大杀四方，让张腾感觉这位老哥不是吹牛，是真牛的青山连个屁都没放，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似地往货柜那边转悠，没一会儿就捡了两个面包，一瓶水，一堆卤味过来，讶异地问张腾：“你干嘛呢？挑吃的去啊。”

张腾定睛一看，原本站在身边的紫鹃已经撒了欢地抱了一大堆小零食过来：“我的天……你吃这些能饱？”

紫鹃没好气地哽了回去：“哈，我胃口小，你管我呢。”

张腾也去拿了两个面包，一块放到了柜台上。

张腾很自觉地从兜里摸出了自己的钱包，夹住了一张红色的老人头：“多少钱？”

那个坐在柜台后面的老头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张腾。

青山摸了摸鼻子，按住了张腾的手，自己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麻布钱袋，扯开了上面的口子，从里头倒了一堆正反两面都雕刻着鬼面的硬币出来。里面的分值大多是5，也有个别是10的，最大的那枚则是50。

“230血腥币。”

青山数了230分值的硬币递了过去，然后要了个塑料袋，把东西装起来了，递给了张腾：“走了。”

三人走出了商店，站在六层的边缘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拿出东西吃了起来。

“这是血腥世界所有商店的同样货币，只要你杀了第一个血腥世界的怪物就会直接给你这么一个有着内置小空间的钱袋。”

这是在逼着所有想要活下来的人去主动猎杀怪物。

紫鹃之前说的没错，那些没有办法觉醒的普通人，连在这个世界卑微地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

张腾咬着嘴里柔软香甜的面包，却如同嚼蜡一样。

之前已经淡去的那股害怕情绪又一次涌上了心头。

下一次……下一次自己该怎么存活下来？存活在这个没有实力寸步难行的世界？

“救命！谁来救救我们！”

张腾“咚”地跳了起来，站在楼层边缘俯身往下看去。

一个穿着普通休闲服的女子在废墟上艰难地跑着，她的速度不快，脚步踉跄，动作有些别扭。她的身后大约几百米的地方，一头身形臃肿的怪物以一种比女人稍快一点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往女人身后逼近。

张腾的瞳孔缩小，里面跳出了细密的血丝。

他“刷”地扔下了手里的面包，朝着青山喊了起来，声音沙哑，甚至还能尝到一丝锈味——那是咽喉里带出的血气：“他妈，救人啊！”

青山重新拆开一袋鸡腿，张嘴就撕扯下了一半的鸡肉。

“救人？救什么人？”他咀嚼着，含糊地反问。

“下面有一个女人求救，去救救她啊！”

青山表情没有一丝的变化：“生死有命，我们告诉过你的。”

紫鹃坐在一边没有说话，这其实已经代表了她的态度。

张腾低头捂住自己的脸，背部的肌肉微微颤动着。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无声地侵蚀着他的身心。

他的眼眶红了，声音哽咽着恳求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请你救救她吧……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啊！”

“那他妈是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