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开头美好的故事都是以悲剧收尾的,这一个也不意外。
张腾和林静没有发言打断青丘流苏的故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有关林欢的这些故事的。
“如果那个女孩是人类,他们或许能够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举案齐眉、白首如宾。或许还会生下两三个孩子,然后照看着他们渐渐长大,各自成家。”
“这原本应该是一段很平常,但也很温馨的人生,林欢也一直向往着这样的人生。”
她的语气渐冷:“很可惜那个女孩也是一个妖怪,而且还是一只纯种的雀妖。”
“对于林欢来说,他又一次失败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爱情这种奢侈的东西,告诉他混血种终究是混血种,这是他永远改变不了的事情。”
“除非……他能够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
张腾轻轻叹气:“古往今来,情之一字依旧最为难解。”
林静听到,在一旁颇有感触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倒是青丘流苏突然笑了起来,眯着眼睛促狭地取笑道:“所以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张腾开始还蛮赞同的,后来发现青丘流苏光看着他不说话,眼里还满是笑意,立刻琢磨出味道了。
什么叫做“旁观者清?”
这小娘们是在嘲笑哥们母胎SOLO二十三年,至今孑然一身?
他立刻红着脸解释道:“我只是没碰上合适的……”
青丘流苏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细长的眉梢,然后继续诉说道。
“我青丘一族天生就有采阴补阳的神通,也有迷人心魂的法术。”
“以欢喜道修行虽然多走左道旁门,但是进展迅速,未必没有可取之处。”
这就对上了,难怪林欢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只是张腾转念一想,又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出声询问道:“稍等一下,林欢和前女友分手之后,到现在有多久了?”
青丘流苏似笑非笑:“你察觉了?”
“为什么一直到最近这一个月林欢才出手?之前从来没有发生类似的事件。”
林静恍然大悟,补充问道:“而且为什么警察都查不到什么线索?”
青丘流苏笑吟吟地伸出自己葱白的手指放在唇间细细地咬着,越见妩媚:“你们问的其实是一个问题。他所用的功法并不是我青丘一脉的术法。至于来源……自然是有其他人教给他的。”
“这是一种神交的法术,只不过是黄粱春梦,一夜无痕。又哪里可能在现实中留下什么痕迹?”
她抬起螓首,洁白圆润的下巴微微抬起,一双春水似的眸子望向了星空。
那里有一道白色的虹光从天边划过,刹那间就消失了踪迹。
青丘流苏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
张腾和林静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也没有出声。
过了片刻,街头踱步走来了一位身穿古装的公子,腰间坠了一块碧玉,面如冠玉,目似朗星,样貌英俊,只是身上脂粉气极重,眉目间还带有一抹让张腾看起来极为不舒服气质。
明明是很清亮的眼睛,偏偏里面深藏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欲念。
他在看到青丘流苏的那一瞬间几乎是毫不掩饰地投射出欣赏的目光,炽热大方。按理来说这样的一个男子应该不让人讨厌,偏偏张腾看到他就是感觉喜欢不起来。
张腾自小对人的感觉极为敏感,直觉告诉他这位公子不适合深交,甚至不适合接触。
那公子负着双手,慢慢地走了过来,步伐沉稳飘逸。
张腾的瞳孔微缩,等到他走近之后才发觉这位一路走来竟然一直都是脚不着地,凭空漂浮在离地面几公分的位置!
他看到张腾和林静的时候抿着嘴礼貌地微笑了一下,然后挥了挥袖子,两粒赤红色、瞳孔大小的丹药落到了他们怀中,轻缓地开口道:“三春丸,不是多好的丹药,却也能活络气血,正适合两位现在的情况。”
青丘流苏看到这一幕,眼波流转,媚意丛生,抿嘴笑道:“妙公子倒是好心。”
“多谢。”张腾和林静谢过妙公子的好意,却都没有把丹药咽入腹中的想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都还是知道的,反正也没什么大碍,没必要冒着风险贪图这么一颗也不算多少珍贵的丹药。
妙公子也不介意他们戒备的举措,往多走了几步,站在林欢的尸体面前。然后蹲下来审视了片刻,摇头惋惜:“可惜,实在是可惜了。”
青丘流苏微微歪着脑袋,手中的油纸伞不自觉缓慢转动着,语气玩味。
“可惜什么?可惜林欢那枚临近小成的‘天街小雨一夜梦’被我吃了?”
妙公子坦然地点点头:“确实可惜。那颗灵丹若是小成之后,效力理应是现在的三倍以上,彼时才配得上流苏仙子的天仙之姿。”
“哦?原来这颗灵丹是妙公子特意为妾身准备的礼物?那倒是妾身失理,辜负了妙公子的一片美意。”
青丘流苏美眸微瞪,语气一转:“可是妙公子何必要引诱林欢去习这门炉鼎功夫?即便他再不成器,也算是我青丘子弟,莫非欢喜道想要和我青丘决裂吗?”
说道“决裂”这几个字,一直语气柔缓、妩媚动人的青丘流苏突然言语冷厉,几近呵斥。
妙公子淡然道:“我派的阴阳两生大法虽然多给予炉鼎习练,但是其中自有一分生机。若是林欢能够勘破其中精妙,反客为主,大法功成,青丘不也自然就多了一位好手?只是区区一个混血小妖而已,狐姥姥自然知晓其中轻重利益,哪里会责怪我?”
这么一条人命,在他的口中不过是“区区一个混血小妖而已”……
张腾心中喟叹,看来混血种的妖怪在普通的妖怪眼中确实地位低下,反倒不如普通人类活得自在。
像妙公子这样的人,难怪张腾第一感觉就不愿相交。
他乍一看,似一个多情种子,情意绵绵,温柔随和,实则薄情寡义,冷血现实。
青丘流苏闻言,捂着红唇笑了起来,长袖轻舞,掩住了自己的身形。
然后下一秒如风中轻烟,落了一地碎玉似的清脆语句,人影直接消失无踪,不知何处去了。
“嘻嘻,妙公子倒是把姥姥的心思琢磨透了。只是却不知道,那一柄离肠剑会不会听你的舌灿莲花。妾身且先去了,以后有缘再见咯。”
在场的三个人都楞了楞神,然后就看到周围那些如天地移转,隔绝开了那些昏倒的普通平民,玄奥的透明光幕从地上腾起,笼罩住了周围的空间。
妙公子旋即脸上剧变,再也不复之前的淡然从容。
“剑痴李似道?”
听到这个名字,林静轻“咦”一声,面带惊异:“二傻子?”
妙公子双耳微动,自然听到了林静的言语。
只是来不及询问,天上之前看到的那道白虹明明早已消失不见了,这时候却又从消失的那一段天际绕转过来,轻飘飘、不着烟火气息地从天而降。
那道透明的光幕就好像有灵性一样,直接给白虹腾出了一道可以穿行的通道。等到白虹穿行而过,却又重新合拢到一块。
一个抱着长剑、穿着一身普通长袖和牛仔裤的短发少年闭着眼睛站在了地面上,长相寻常,甚至还没有张腾好看,但是身形如剑,自有一股摄人的锐气,风采出众。
好一个翩翩少年!
张腾心中赞叹,这时却听到边上的林静点着手指念叨起来:“一、二、三……”
“你在数什么?”
林静努了努嘴,指向那个抱着长剑的少年:“诺,我在数……”
她话未说完,只听“咚”的一声巨响。
张腾扭头看去,却发现那个怀抱长剑的少年竟然一头栽倒在地,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人形的坑洞来。
“……他什么时候摔倒。”林静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呃呃,二傻子这次睡的好像有点深,才三个呼吸就倒了。”
“……”
张腾有点崩溃,心想:“不是剑痴吗?不是李似道吗?不是那个看起来就很吊的妙公子闻声色变的牛逼人物吗?您这画风不太对啊!”
妙公子表情却没什么变化,目睹了少年摔倒的一幕甚至越发紧张起来。
那个怀抱长剑的少年若无其事地从人形坑里面爬了起来,晃晃脑袋,打了个悠长、困顿的哈欠。
然后他揉了揉眼睛,随意地看了一眼周围,皱了皱眉头,自语道:“是欢喜道的妙公子?咦,还有青丘的小挪移阵法?”
他看到林静和紫鹃的时候眼睛陡然一亮,挠了挠头发,语气欢喜:“咦,林静?怎么你们也在这里?”
张腾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插嘴问道:“你睡了……飞了多久?”
“或一两三五日,或许三五日?”李似道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
他忽然挑起眉角,这一瞬间自然就有无限的剑意从他眉目间迸发出来,如锥置囊中,难掩锋芒。
他朗笑道:“我记起来了,前几日我领了头儿的任务,去夷洲走了趟。倒是一剑斩了那条逃遁多年孽蛟。只是归来的时候见到前头有一道剑诀掠过,于是一时兴起追了下去,却想不到会在此地看到林静你们。”
恶蛟的事情张腾不清楚,但是林静和妙公子自然清楚,一时被这个消息震动得说不出话来。
二十年前,夷洲爆发里氏7.6级的大地震,造成万人的伤亡,近千亿RMB的经济损失。
政府公布的原因是车笼埔断层错动,只有在各国类似的官方超能组织里面才记载了这场地震真实的起因。
那是因为一条沉睡在夷洲岛底多年的蛟龙突然醒转过来,一时按捺不住,搅动地脉,引发地脉震动、地龙翻身所导致的。
夷洲上自然也有高人,当时勉强逼退了这条恶蛟。
其后至今,足有二十年光阴,世间却都再没有找到这条恶蛟的踪迹。
如今李似道单人独剑而去,顷刻间一剑斩之,须臾而返。
岂不恰如古时那些绝世刺客一般?
正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