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两位,再会。”
说来也是有趣,张腾从H市回家的火车路线是需要转车的,偏偏一连两趟火车竟然都遇见了这个不知名的神秘少年。
每次他都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然后神情自若地坐到两人身边空着的位置上面,看着车厢里面发生的许许多多有趣的事情,露出那种长辈式的宠溺神态。
很奇特的人。
张腾总感觉这少年身上有种很特殊的亲和力,就好像是邻家哥哥一样,但若是偶尔板起脸来,却又严肃威严,让人心生敬畏。
他的身上总带了微不可查的愁绪,想来应该是许多小女生最最喜欢的那种花样男子,若是笑起来,又阳光明媚,不见忧伤。
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格外有意思——他要了一份火车上卖的盒饭,吃的倒是干净,就是一直在细碎地嫌弃吐槽着,大有这些食材让火车上厨师处理的太过潦草,实在浪费粮食的叹惋。
他的目的地竟然和张腾、青丘流苏一样,只是在下车的时候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再见,然后就悠悠然消失在了出站口的弯角,再也不见了。
在车上熬了一天,疲乏的不行。
即便是青丘流苏眉宇间都带了些倦意。
她浅浅打了个哈欠,用手捂住唇瓣,慵懒地问张腾:“我们现在去哪儿?”
张腾想了想:“你饿不饿?”
“有点。”
“那就先吃饭去。总也急不了了,路上都花一天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他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叹气道:“再不吃点东西,我恐怕也要饿晕过去了。”
……
且说那位少年。
他自离开张腾与青丘流苏之后,一路信步走在街头,看似走的不快,实际上只是几分钟的功夫,竟然已经逛遍了半座镇子,一直到了当时混血旱魃和那只逃亡血族交手自爆的公园。
自然依旧是一片狼藉的,火灾的痕迹清楚地留存着,甚至空气中都还带着焦味。
他粗略绕了一圈,那双注视着空气的澄澈眼眸中闪过无数清楚鲜活的画面。
若是瞧仔细了,能一幅一幅清楚分辨的话,应当可以发觉就是当时那两人每一秒的行为变化,竟然分毫不差。
他垂下眉头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负手转身,飘然远去,很快竟然就到了杨喆与敖川住的那个老弄堂前面。
苔藓依旧,青石俨然。
除了中心那一座烧毁的小阁楼以外,只有周边稍微留下了一点火灾的痕迹,于是衬托得那一座火灾后留下的废墟格外凄凉。
他走进光影斑驳的弄堂,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然后笑了起来,自语道:“有些意思,这么重的因果气味……”
他展颜笑道:“终于找到你了,小龙。”
世事总是那么有趣,就在他找到敖川踪迹的时候,那只奉行“拳头大就是真理”的小龙刚刚凭借自己那一双恐怕在在这小镇确实难逢敌手的、不及未发酵面团大小的拳头,成功地折服了整座镇上的流氓混混,成功攫取到了收保护费这么牛掰的权力。
杨喆只感觉自己这一天都好像活在梦里……
他虽然对自己这位四五岁大小的大哥已经高看了许多眼,心知他身上多有蹊跷,身手高超,就好似小说里面高来高去的那种大侠一样,但也没想到能彪悍到如此地步。
能面不改色地生嚼金属固然是狠人,但是能徒手接砍刀的……
杨喆当时看着都感觉牙疼,偏偏敖川笑吟吟地直接拗断了现代工艺制成的钢铁砍刀,然后顺手就往嘴里塞着嚼了一口……留下了一排挺清晰的牙印,然后皱着眉头吐了一嘴的钢渣:“呸,味道不好。”
可想而知,当时所有人都被吓傻了,气氛一片寂静。
也不知道谁咽了口唾沫,吞咽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敖川又是个爽气的性子,当时就允诺往后的分成改成五五分成……老大敖川拿一半,剩下的小弟们按人头数分。
他其实也不是那么在乎所谓的RMB,毕竟就算他只是条未成年的幼龙,在龙岛上面也多有积蓄,随随便便那点珍藏的金银珠宝出来,都算价值不菲,哪里在乎这么一点收入?
敖小爷享受的其实是发号施令,作威作福的那个地位和成就感。
只是对于杨喆来说……似乎人生都在这么一瞬间改变了。
好似财富地位突然间好似都是那么轻易的唾手可得,对于一个穷苦了这么多年,几乎要靠卖垃圾艰难维持生活的孤儿穷小子来说,这简直是梦幻一样。
好在杨喆骨子里有些冷厉果敢,但毕竟还是一个淳朴善良的少年,不然也不会在有人想要拐走敖川的时候毅然上前阻止了。
他既然能在早时混社会的时候,感念于巷子里面老人的热心友善,决定收手,靠拾荒来养活自己,如今自然也能保持住本心,不至于被利欲冲昏了头脑。
他私下劝诫敖川,让他收敛一些,毕竟也是有作用的,敖小爷原本光记着打架斗殴的美事,一说起想象中提着砍刀四五十人乱战的壮观场景,总是唾沫横飞,双眼发光。
只是在通过杨喆的手机,仔细看了好多热武器的威力之后,又比较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小胳膊小腿,终于还是决定悠着些……
一时间镇上的新晋黑道小头目敖川心中颇为遗憾,越发嫌弃脖子上的铜环了。
杨喆倒是初心不改,除了每个月收保费的时候,其他时候依旧和从前一样,还是习惯拾荒这门手艺,敖川也不解,只是问了之后杨喆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回答说:“习惯了,这样心中踏实。”
就在张腾他们到达小镇的这天上午,杨喆照旧出门拾荒,敖川闲着无趣,也跟着满大街乱晃,倒是惹来不少中年妇女喜爱的拥抱。
敖小爷原本是挺嫌弃的,只是谁让人家总会给他嘴里塞点吃食,嚼着嚼着一句“真香”就脱口而出了。
一直到中午饭点,两人终于满载而归地往老弄堂走。
这个时候他们才看到弄堂口站了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腰间悬了一把精致的小刀模型,笑意吟吟地向着他们招了招手。
他想了想,然后问候了一句其实挺让人尴尬的话。
“中午好,两位吃过了吗?”
就在这个中午,一个有无尽可能的故事,在这条老巷弄中,这个有着许多矛盾的交际点延伸出来,蜿蜿蜒蜒,指向远方。
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大洋,里面暗流涌动,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