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张建康提在手中，脸都肿成猪头模样的小叔突然笑了起来，极其嘲讽、含糊地说着方言：“你他娘的就是个傻缺……你不过就是早出生几年，所以叫你一声老大，就你这种傻逼，老子能像遛狗一样溜你……你就是个废物知道吗？”

张建康的手微微颤抖着，边上那个娘们还在用自己的爪子用力地撕挠着，带来了些许的疼痛和伤痕，但却远远没有他此时内心来的痛苦。

他闭眼，沉默了一瞬，然后松手。

张建安跌在地上，狼狈咳嗽着，边上的婶子哭着将他扶了起来，边哭边喊：“老头，你疼吗？这脸都被打青啦！”

小叔只是摆摆手，乌青肿胀的脸上带着凶狠和得意，尽管被打的十分狼狈，却像一个志得意满的胜利者一样。

他呲着嘴，带血的牙齿外露，难免滑稽。

小叔咳嗽了两声，在自己老婆的搀扶下敲了敲自己的胸口，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他知道自家这个大哥混账惯了，所以之前甚至都没有要打报警电话的想法。他就是一个混不吝的性子，又是因为家里的破事。

老头子住的这里连个监控都没有装，自己这边还是两个人一起，自己婆娘在大哥身上也挠了好几下，都有伤痕的情况下，又根本说不清是谁的责任，这警报了有用？

而且两边正常来说，两兄弟间就是几年都见不到一面……虽然这次看起来自己被揍的很惨，其实只是皮肉伤。

这个大哥看似鲁莽，下手还是有点分寸的，他毕竟也没想把人打得骨折闹出事来，最后还要赔钱……吝啬、小家子气是他身上很明显的一个缺点。

虽然打不过他，但是张建安知道自己之前说的那句话已经足够报复回来，能让他心痛好久好久。

爱财么……

说到底他们也都没什么区别，都爱钱。

只不过自己更加聪明一点，用了点手段，最后弄到了乡下的那套老房子而已。

他自己蠢而已，能怪谁来？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有钱的才是大爷，笑贫不想娼，没点良心怎么了？有钱了我就是开心，看到老大这种穷逼，爷就算被打了不依然能啐他一脸唾沫，高傲而不屑地骂上一句“穷鬼”？

小叔顺直了气，从地上扶起倒下的电动车，歪着头，吐了口血沫，含糊地问道：“还打吗？你要是不打，我们两个就走了？”

“这房子，你乐不乐意都有我一份，还比你的多……你气不气？”

他又吐了口血沫子，脸上挂着那种让人厌烦的得意笑容，带着小市民的狡猾，丑陋而市侩。

张建康闭阖了眼睛，随意地挥了挥手，就好像赶苍蝇一样厌恶地驱赶着自己年纪最小的兄弟。

于是小叔夫妻两个踉跄迟缓地爬上电动车，插上钥匙，滴溜溜地向着巷子口开去。

甚至还有心情回头，冷笑着看了一眼自家大哥，趾高气昂，如得胜的将军，昂首挺胸地走了。

张建康站在老屋门前沉默了好久好久，最终叹了口气，转身推着自己的破旧自行车，慢慢去敲开了周边几户相熟邻居的房门，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在青丘流苏他们的注视下，面带疲倦地骑着单车，离开了这里。

这时候张腾才和敖川从小房间里头走了出来。

边上有个朱奶奶正好出门来泼洗米水，毕竟上了年纪，眼神不好，注意力也不太集中，一直到转身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边上站了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伙，手头报了个前段时间杨喆那个孩子带回来的小娃娃，喜庆白嫩，可好看的。

只是这年轻小伙瞅着也眼熟……

她停顿了一下，迟疑地问道：“小腾？”

张腾小时候和朱奶奶家的孙女关系极好，是很亲密的玩伴，朱奶奶也是看着他长大的。

只是后来不随爷爷住了，也来的少了，女大十八变，男大十变总也是有的……

现在朱奶奶还能看出自己小时候的影子，也算是很不容易了。

张腾摸摸鼻子，点点头，老老实实地乖巧回应：“奶奶好。”

“哎哟，你这孩子……你爸才刚走啊，你们没一道来？”

朱奶奶颤巍巍地搭着张腾的肩膀，遍布皱纹的脸上多了许多伤感和唏嘘。

她叹了口气，安慰道：“你爷爷……今年86啦，活到这个岁数也是有福气的，你节哀啊。”

“我知道……”

张腾情绪低沉下去，细密的睫毛微扇，眼中带了点湿意。

他随手摸了摸眼角，挤出了一个不太好看的微笑：“我爸和爷爷关系不好，我偷着来的，您别告诉我爸啊。”

“行行行，奶奶知道的。”

朱奶奶点点头，明白张腾的意思。

老张家这么点狗比倒灶的破事，这边住久的老人都知道，也明白这孩子过的确实不容易。

“奶奶我嘴牢实的很，不是个碎嘴的婆子，你放心就好。”

“奶奶，您做饭去吧，我这边还有两个朋友一块来的，我还有点事和他们聊，不打扰您了。”

“行行……你们饿不饿，没吃的话来我家吃也行啊，吃完了你们聊你们的，奶奶我睡会儿觉，也不打扰你们。”

“不用，真不用，我们都吃过了的。”张腾摆手拒绝了。

倒是敖川瞪着眼睛，咽了咽口水，颇为意动。

刚想跳起来，结果被张腾摁住脑袋没蹦起来：“我还没……唔唔唔！”

张腾捂住敖川的嘴巴，结果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好像都流血了。

他皱了皱眉头，和李奶奶拜别了，眼瞅着李奶奶走进去关上门，这才费力地从敖川嘴里扯出了自己受伤的胳膊，上头留着两排牙印，已经渗出血丝了。

张腾这才吃痛地皱起眉头，叹了口气：“你属狗的啊……这样吧，回头我请你吃饭行不行？”

“早说啊！”

敖小爷自出龙岛以来，最爱的无非就是吃而已。

他喉头耸动了一下，犹豫了片刻，伸手比了个V的手势：“两顿！”

“也行吧……”张腾寻思着好像请吃两顿饭也没什么吧？

他哪里能想到面前这么个四五岁的光屁股肚兜小屁孩差点没把一家自助餐厅吃吐了？

还是太年轻了点……

张腾眯着眼睛，问了一个问题：“我刚刚想起来，比较好奇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公园那边有线索的？”

“你……亲眼看见的？”

那么问题来了，大晚上的，这么一个小孩子跑出去做什么？

而且，他为什么会去公园那边？

当然，最最重要的事情在于，他究竟还看到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