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了,黑暗逐渐笼罩各个大地。
去往祝口村的土路,一辆小汽车往前开着,司机小高扭头看看旁边还在低头看报纸的曹安堂,忍不住开口问道:“曹大哥,我听楚书记说,你定下了个更高的指标,要一个月完成咱镇的农田水利建设?”
“没错。”
“不是,那能成吗?”
“事在人为。”
曹安堂笑了,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报纸,说道:“小高啊,我这一下午只要有空就看看其他地区的地方报纸报道,你猜我总结出来个什么?”
“啥?”
“落后!咱们落后啦!不仅仅是生产工作落后了,这思想也落后了。各地都在定指标,有人说定高了不合理,之前我也是这么觉得。可现在再想想,这指标是什么,工作来说是计划,实际来说就是个奔头。咱不拿工作说事,就说咱自己,这天天忙里忙外的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生活有个好奔头吗。要是总算计着按照以前的生产情况定以后的生产指标,那什么时候才能有真正的提高?所以,咱得用未来的生产情况定未来的生产指标,这才是正解。未来啥情况,咱现在是不知道,但咱可以从别的地区借鉴啊。就拿这个水利建设来说吧,报纸都报道了,有些地区的二十天从毫无水利基础到实现全乡水利化,既然有成功经验,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去学习?”
曹安堂一番话都把小高给震惊了。
“二十天实现水利化?他大禹治水啊,还是呼风唤雨啦?哪的事啊,我看看。”
小高伸着脑袋往这瞧,曹安堂赶紧一把把他脑袋推回去。
“你好好开车吧,以后有的是你看报学习的机会。加快速度,回去了,我收拾好铺盖,交代好家里,咱还得马不停蹄地往聊城那边赶呢。”
“哦。”
听着曹安堂的话,小高乖乖点点头,可沉默没两秒,张嘴又问道:“还有个事,曹大哥,这次是真打算把那个苟大友给请回来了?”
“对,不管苟大友的人品如何,他的能力我是相当佩服的。”
“那把他弄回来,你就不怕祝口村那个曹业生又闹事,我可听说那老头子回来啦。”
“去年就回来啦。两年的劳动教育,我想应该教育了他遵纪守法。当然,也不能放松警惕。也正是考虑这方面因素,我才决定早早把苟大友弄来,让他一周之内做好规划,然后咱再给他送回去。”
“话说,那苟大友现在是个啥样,咱谁也不知道啊。他愿不愿意跟咱来,那都是个问题呢。就算能请来,也怕请的容易送走难呢。”
“是啊,这些情况也得考虑,所以,咱找到苟大友之后,还要和当地的同志对接一下的。时间紧任务重,小高你打起精神来,准备工作落在咱俩身,绝对不能出纰漏。”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小高抓着方向盘挺直腰板作保证,引得曹安堂摇头失笑。
车里的气氛不错,可等汽车开进祝口村,两人去到曹安堂家门口的时候,那气氛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了。
往常时候,曹安堂回家,家里的灯肯定是亮着的,门也敞开的,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饭菜的香气,不等进门就会有小砖生小跑着来迎接他。
那也是曹安堂每天最幸福的时刻。
可今天,情况不一样了。
大门紧闭,里面漆黑一片,连点声响都没有。
顾不再和小高说些什么,快走几步,伸手推门。
吱嘎一声,院门打开。
应该是这声响动,惊醒了某个孩子,哇的一声哭喊爆发出来,瞬间打破安静。
没等曹安堂看清楚院里到底什么情况,一道人影快步冲过来,不等到近前就开始放声痛哭。
“兄弟啊,你可回来啦!瞧瞧你家这是什么事啊!大门一关,二门一闭,就把我们娘仨关在这院子里了啊。这天还冷着呢,你小外甥刚从卫生院里出来,这要是再着凉感冒了,那可让我怎么办啊!”
曹绸子那张嘴就和机关枪一样,开了口就没那么快停火的。
曹安堂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够使的了,愣怔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哭喊的这人是自己的大姐。
“不是。大姐你咋来了?”
“我过不下去啦,我不这来,我能哪去啊?”
曹绸子一副哭天抢地的样子,伸手抓住曹安堂的衣袖摇晃两下,转身回去又抱起来放在竹篮子里的张华荣。
“儿啊,别哭了,你有救了。你舅舅回来啦。”
月色下的昏暗中,曹绸子一边哭喊,另一边暗地里伸出手去,冲着趴在小石桌呼呼大睡的大儿子张贵福大腿根,使劲一拧。
那孩子直接惊了,从睡梦中起来,傻乎乎地看着亲娘。
曹绸子又是伸手一拧,张贵福才终于反应过来,张嘴也是跟着一起哇哇大哭。
两个孩子的哭声,彻底把整个小院搅得乱糟糟了。
别说曹安堂头皮发麻,后面跟着的小高都感觉有些崩溃。
他可是●app下载地址xbzs●镇的宣传员,镇里也有什么事,他都是打听的最清楚。
前段时间,这曹绸子打着曹安堂的旗号,四处帅无赖惹事,没人比小高更清楚。眼见这女人又跑到曹安堂的家里来了,小高是根本不知道怎么能去帮点什么,唯有默默的后退出了院门,就站在外面过道,死活不肯进去了。
曹安堂这边也顾不小高如何,就是好说歹说,稍稍安抚了一下曹绸子这母子三人,然后迈步过去抬手猛拍堂屋门。
“粟锦,开门!”
敲打了半天,房门吱嘎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
付粟锦站在门内,冷冰冰的盯着曹安堂,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
还好,小砖生从屋里小跑出来,嚷嚷着“要爹爹抱”,曹安堂原本有些愠怒的心情才稍稍缓解。
弯腰把儿子抱在怀中,再度看向付粟锦,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付粟锦看着爱人这副窘迫样子,满心的委屈和怨怒化作了深深的无奈,最终微微叹口气,轻声询问。
“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