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确实热闹了。
到处都有人在寻找曹安堂。
曹兰香来到县里的时候,还能看见四处奔跑的身影,她和虎妞已经尽量躲避人群了,还是没少被人堵住接受一番盘问。
最终好不容易到了县中学,曹兰香满心疑惑之余还带着一种小兴奋。
“狗剩,到底出什么事了?”
“报告曹小队长,晚上的时候曹安堂去找曹红卫了。”
“曹安堂去找曹红卫了?”
曹兰香的情绪完全被调动起来,猛的上前一步,抓住狗剩的肩膀急声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这样啦。”
“说具体一点!”
“然后就是曹安堂跑了,曹红卫也跑了。”
“你再给我说具体一点!”
曹兰香急得想打死这个狗剩,怎么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狗剩被吓得不轻,赶紧组织了一下语言。
“曹安堂来县里,爬到房顶上要见曹红卫,曹红卫不见他,还让人抓他,他就跑了。曹安堂一跑,曹红卫也不在家里待着了,连老婆都不管的跑他大本营里去了。我总共就看到这些,再具体的就真不知道了。”
狗剩一脸的无辜,不过说到这份上也足够曹兰香明白些东西了。
这姑娘来回踱步,目光变得越发雪亮,某一刻猛然停住。
“狗剩,你刚才说曹红卫连自己老婆都不管的就跑了,那他家那边还有留下多少人?”
“就两个人。”
“好,好机会。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你俩过来!”
曹兰香从未有过的心情激动,拉着狗剩和虎妞低声耳语一番,那两人表情变幻了好几番,最后狗剩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曹小队长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说好就好,别废话,赶紧按我说的办。机不可失!”
狗剩和虎妞没办法,只能快步出门。
房间里剩下曹兰香一个人,这姑娘满脸冷笑着自言自语:“曹红卫,这次,你完蛋了!”
……
天亮了。
折腾了一夜的县城总算是在刚破晓的时候彻底恢复了宁静。
两辆拉夜壶的板车在牛记成和齐成两家四口子人的推动下,缓缓出了县城,最后在城外路边的土路上停了下来。
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齐成才赶紧伸手拍打拍打车架子。
“安堂同志,快出来吧。”
哗啦啦,几个木桶从车顶上滚下来。
曹安堂起身跳下板车,使劲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回头看向身边,目光最后在鼻青脸肿的牛记成身上停下。
“记成大哥,苦了你了。”
牛记成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呵,这算什么,前两年的时候比这还惨的情况多了去了。安堂兄弟我跟你说,也就是我年岁大了,要是再年轻个十岁,哪怕是那孙子开枪吓唬我,我照样跑得比他子弹还快。”
这话说的很随意,可曹安堂的心情一点都不随意。
幸亏昨晚上那人只是吓唬了一下牛记成,顺带着把牛记成打了一顿,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要是真出现更恶劣的情况,他都不知道怎么去跟牛大嫂交代。
心情压抑,张了张嘴,还是没忍住,轻声说道:“要不,你们这就跟我回去吧。去我那,也省得受这份苦了。”
“哎,安堂,咱昨天就讲了,这种话千万别再说。我们啊,苦中作乐,也挺好。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人看见了。我们也得走了。”
吱嘎嘎,板车车轮转动的声响越来越远。
曹安堂就那么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长长叹息一声,转身朝祝口大队的方向走。
也就是刚过了梁堤头镇,远远的就看到杨青松和猛子带了大队里的不少人浩浩荡荡迎面而来。
双方打个照面,猛子一个箭步冲上前。
“安堂哥,你怎么才回来啊,可吓死我们了。”
“没事没事,一点事没有。”
曹安堂说着话,看向后方众人,微微皱起来眉头。
“猛子,青松,我昨晚上不是交代你们了,不用管我,也别再去县里。你们这是干什么?”
猛子有些心虚地低了低头。
“哥,这不是都担心你吗。啊,不光是因为你,还因为徐宗鑫。”
“徐宗鑫怎么了?”
“昨晚上有人把徐宗鑫给带走了,我们没在村里,谁也没能拦住。”
“带哪去了?”
“不知道。我们这不是想着去县里找找吗。”
猛子把情况一说,曹安堂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思考片刻,使劲摇摇头:“不行,昨晚上动静太大,现在去县里不是什么好事。都回去,咱从长计议。宗鑫也不是被带走一次两次了,说不定,晚上就能给放回来。大家别在这,先回去再说。”
曹安堂这话也没错。
这些年,徐宗鑫被人拎去县里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但回回都是和曹兰香一起安然无恙回来,这次估计也没什么大事。
然而,估计得挺好,现实却未必是这样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没等到徐宗鑫回来,却先等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而这场雨一下,就是整整三天。
三天后,雨势稍稍小了些,但那也是从暴雨变成了大雨。
整个祝口大队都快变成沼泽地了。
身穿雨披的曹安堂,踩着泥泞的土路,深一脚浅一脚到了大队办事处。
刚推开门,就听见一个让他心烦意乱的声音。
“猛子同志,你接着说啊,南边水坝那里到底是出啥事了,真死人了?”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时语蕙。
下了这么大的雨都没能阻挡住这年轻姑娘跑来大队办事处,曹安堂都有些服气了。
不过,还好,这里并不是时语蕙一个人,还有猛子在这,也能稍稍缓解曹安堂的尴尬。
随着房门打开,风雨声传进来,屋内的两人看见曹安堂,时语蕙蹦跳着跑过来。
“大叔,我帮你。”
说话间,伸手就帮曹安堂脱掉身上的雨披。
“别,你离我远点,我自己来。”
曹安堂没好气的一句话,边脱雨披,边看向另一边。
“猛子,昨天你不是上那边去看看那里的水坝蓄洪情况了吗。怎么样,没问题吧?”
猛子赶紧起身。
“报告安堂哥,连着好几天大雨,再加上上游泄洪,南边水坝那里水位都到警戒线了。当地同志说,让咱么做好准备,要是这雨还一直不停,谁也不敢保证不出危险。”
听到这话,曹安堂深深皱起眉头。
“既然都到警戒线了,那怎么不开闸放水啊?”
“不敢开啊,这要是一开,再往下更遭殃。那边的同志说了,他们一直盯着呢,要是真到最危险的时候,肯定开闸。不过,他们说,最好还是等雨停了。只要雨一停,啥事都好办。”
听到这,曹安堂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扭头看见身边又两眼小星星一样看着他的时语蕙,顿时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猛子,你俩刚才说什么呢?我怎么听着还有死人的事啊。”
“嗯,安堂哥,是有个蹊跷事。那边水坝顶上,不是有个十几年没人住的小屋吗。就前天的时候,让雨冲塌了半截,碎砖烂瓦让水给冲下来。结果还里面还掺着点别的东西,你猜是啥。”
“啥?”
曹安堂顺嘴那么一问。
猛子压低了脑袋,悄声回应:“半截头盖骨,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