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口大队往南,再走个十里路,正是两省的交界之处。
以前是有低矮的山岭形成天然的省界屏障,后来山岭变水库、小溪成运河,造福了方圆几十里范围内的庄稼户。
顺着祝口大队向南延伸的大路下去往西走几百米,再沿着水坝青石坡向上去,坝顶上便是一栋塌下去小半截的陈旧房舍。
据说,这里是原来坝上水文工作同志居住的地方,后来水库南边建起来了条件更好的水文站,这座小屋废弃,少说也得是七八年没人来过了。
小侯站在这栋独立的小屋前,撸起来袖子使使劲,把已经歪下去半边的腐朽木门给搬开。
活是干的挺细致,就是这嘴上说着点牢骚话。
“周队,这破屋子,墙都塌了,咱还走门干什么啊。”
旁边正戴上白手套的周栋无奈摇摇头。
“小侯,你也是工作十几年的老同志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墙塌了,那是自然形成的破坏。咱要是还走塌掉的地方,那就是人为破坏现场了。赶紧戴上手套,看看那门上有没有被人为破坏过的痕迹。”
简单交代一声,周栋迈步往门里走。
二十多平的小破屋,一眼就能看个大概。
让雨水浸透了的木头桌椅接近腐朽,垒起来的土炕上散落着不少烂砖碎瓦,坍塌的那边墙角处,森森白骨甚是吓人。
周栋却是面不改色,直接朝白骨堆积的地方小心翼翼过去,蹲下来身子,不放过任何细节的认真观察。
时间不长,身后传来小侯的声音。
“报告周队,这扇门比较完好,基本可以确定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嗯。”
周栋答应着,抬胳膊挥挥手。
“小侯你过来。”
小侯迎上上前几步,周栋托着下巴沉思片刻,指了指墙角处的那堆白骨。
“你说,什么情况下,会让一个人的头骨、胸骨、臂骨和腿骨完全凑在一起?”
小侯挑挑眉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上这几个位置。
“周队,你说的这情况是一个人吗?”
“不是一个人,这里有两个人。前两天的暴雨冲塌了房屋小半截,但只是房顶受损,底部还算完整,所以只冲击散落下去其中一人半截头骨。现场只破坏了一小部分。记一下吧。”
“哎。”
小侯赶紧拿出纸笔。
“死者两名,一男一女,年纪大概在十八到二十五岁之间。死亡时间在三年以上。死者全身衣物不多,只有棉质部分内衣和鞋子留下。”
“一男一女,只穿内衣?”
小侯一边记录,一边自言自语,脑海中勾画出来一种特殊的画面。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周栋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侯,来,你坐下。”
“坐?”
“对,就坐在这,小心别碰到死者骸骨。双臂抱住膝盖,头埋在双臂之间,尽量缩在一起。对,保持这个动作别动。”
小侯听周栋的指挥有些茫然。
而周栋调整好了小侯的姿势之后,竟是一个转身直接坐在了小侯的身边,几乎是一样的动作,只不过腾出来一只手待在小侯的肩膀上。
“小侯,咱俩现在这姿势,你能想到什么?”
“呃……”
“鞋是棉鞋,明显冬天穿的,衣服却只有内衣。大冬天的什么都不穿两个人这种姿势抱在一起……”
“报告周队,是冷,冷了才会这样抱着取暖。”
简单的一点提示,打开了小侯的思路。
周栋认真点点头:“记一下,死者没有挣扎痕迹,现场未发现任何凶器,排除他杀可能。初步判断是冻死的。”
“啊,周队,我明白了。这两个人应该是大冬天的来到这里,无处可去,只能在这暂时避寒,没想到冻死在了。真可怜,天作孽啊。”
小侯无奈摇着头,语气中充满了惋惜。
可周栋却摇摇头:“不是天作孽,是人作恶。”
“人作恶?周队,你刚才不是说排除他杀的可能了吗?”
“现场排除他杀,但这两人未必就是无辜枉死。你想想,真要是大冬天的出门,哪怕再穷的人总要有一两件棉衣的吧。他们身上的衣服呢?你再想想,这里往南走有村子,往北走就是祝口大队。他们如果是遇到了抢劫的,身上衣服都没有了,那不管去哪边总能找到人家借衣取暖吧。为什么非要来这个废弃的小屋?受冻而死可不是短时间的过程,最起码也要一到两个小时,这么长时间,足够他们去到任何地方了。偏偏在这硬撑着,他们是不敢去外面找人还是不能去?”
周栋抛出来几个疑问,小侯认认真真记录,也是虚心受教。
“那周队,你觉得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呵,不知道。”
“啊?”
“我又不是神仙,现场总共这么点线索,我哪知道他们经历什么了。去,把他们两人的鞋子拿出来封存一下,回头送去县里或者交给那边的同志也行,查查这两人的身份。只要能查出来他们是谁,那就好办了。哦,还有,清理一下周围的碎砖烂瓦,让现场清晰一点,方便南边的同志来到这里之后,直接开始调查。”
“好。”
小侯答应着,着手开始工作。
都已经小心再小心了,可还是不留神触碰了一下骸骨,导致尸骨部分散落。
“小侯!”
“报告周队,我真不是故……”
“等等!那是什么?”
周栋打断小侯的报告,弯腰过去,从骸骨中间小心翼翼取出来一根发簪模样的物件,稍微去了去上面的泥土,天空中阳光照耀下来反射出耀眼的金色。
“黄金?”
小侯惊愕的等大眼睛。
“这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姑娘啊。”
“不管有钱没钱,人都这样了。簪子收好,这是比鞋子更关键的线索。”
两人忙忙碌碌,时间其实也不长,共同走出破败小屋。
该查的都查的差不多了。
但是接下来……
“周队,咱要回所里吗?”
“回。”
“可那个曹红卫。”
“不管是谁,也不能耽误我们的本职工作,要是所里的条件不允许,咱再去找南边的同志。走,现在就回去看看。”
“是。”
两人顺着青石坡一路下行,从这里回县里,其中毕竟的地方,恰恰就是已经风起云涌的魏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