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还没出来，东边的天空露出一抹亮色，山里起了一层轻烟薄雾，远处松杉林中，有几只早起的鸟儿在鸣叫。

林老二的老婆从屋里走了出来，外面露水很重，地很凉，她依门而立，倒没觉得太凉。

凉还是凉的，只是林老二老婆脚上穿了一双草鞋，感觉上没那么冷了。

以前山村里谁会穿鞋子？只有城里那些贵族老爷才会穿着鞋子，彰显出自己与众不同的身份。

山里人家就没那么讲究了，大家都光着一双铁脚板，赶山下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只是一切在天神出现在林庄发生了变化。

自从天神出现在林庄，村里的人们学着天神的样子，将兽皮或者树叶做成衣服套在身上，腰间只围了一条草裙的人还有，但已经不多，很多人还学着天神的样子，用块兽皮将脚包起来走路，别说，这样包了走除了刚开始有些别扭，习惯后走起来真舒服。

脚上包着兽皮当鞋子很不错，就是包着兽皮在山里行走偶尔会滑倒，后来山老六家的大小子常常被老师派回村里采购一些东西，大家对山十四脚上穿得那双草鞋很感兴趣，看山十四穿得，那鞋子轻便不说，好像还防滑，山十四那小子怎么跑，也没见他摔倒过。

众人很是羡慕山十四脚上那双草鞋，先是山老六脚上出现了草鞋，接着作为村长的林老二从山老六那些学会了草鞋做法，给自己做了几双，其实很简单，只要有稻草有麻绳，再加几样木头工具就可以编织。

草鞋在林庄渐渐流行开，后来连外地来林庄的公子、商贩，都穿上了林庄人打的“天神鞋”。

草鞋为底，里面还缝了一层兽皮，走起来不容易滑倒不说，还很保暖，唯一的麻烦就是下面的底容易散了，要常备几双草鞋，万一散了可以换。

山十四在村里现在是名人，天神的学生想不出名都难，看山十四衣着打扮，那就不是常人能穿的，同样是保护脚，山十四不光穿了鞋子，还用麻布将脚包起来，说是这样可以避免脚上皮被磨破。

山里人家也很想用布包脚，只是麻布很值钱！这是贵人才能享受的珍宝，山里人家的，没看林老二家里都没一片麻布？自从天神出现在林庄，外面有人将麻布运了进来，不光麻布，还有绸缎呢，只是那些东西都是天神收购的，村里人也就在边上开开眼而已，买是肯定没谁会买的，没那么多东西用来交换。

林老二的老婆就光着脚蹬了双草鞋，依门朝东张望。

家里四个姑娘都跟了天神去当学生，虽然女儿没儿子那么重要，毕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林老二老婆还是想得慌。

女儿走了，家里还有男人，也不算太冷清，可昨天男人也兴高采烈跟着天神去打某个邪恶团体去了，村里人走了不少，外面过来的都跟了过去，村里只留下一群老弱病残，虽然大家都说村里人跟着天神去，一定能轻易消灭那些外来入侵者，然后还能得到一批天神赏赐下来的礼物，那些礼物很珍贵，是什么铁器，好多人都亲眼看到了，山老六家大儿子拿着那种铁器一下就将山外人拿着的神兵利器削成两截，这么好的宝物，从祖上开始，村里谁听说过？

大家对出门的亲人很是羡慕，都期盼着亲人们赶紧将外敌消灭，把天神赐下来的宝贝拿回家，有那种宝贝，村外那些猛兽再不是威胁，村民们可以组队猎杀猛兽，用它们的皮做衣服穿，它们的肉能填饱肚子，骨头还能做几件骨器，想想就让人激动。

林老二老婆也很期待丈夫能拿好东西回村，想想不光有天神带队，自己丈夫还是村长，手下管着一大批人，想必不会冲在最前面，相信到时候可以安全回家，以前跟着军队，丈夫杀了一个北戎，于是当了村长，这次再出征，不是跟王国军队，改跟天神了，官是肯定没法升，不过其他好处一定少不了。

就算知道不大会出事，林老二老婆心里还是有些发慌，这是打仗啊，打仗难免会出现伤亡，虽然她感觉自己丈夫不会遇到危险，可万一呢？这世上谁能肯定说不会遇到万一！

家里只剩下她一个，林老二老婆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会儿想着丈夫打了胜仗，提着敌人的脑袋得意洋洋回村，一会儿又想着村里人打了胜仗，自家丈夫却被村里人抬了回来，巫神围着丈夫跳大神……

林老二老婆叹息一声，转身朝山老六家走去。

山老六一样跟着天神去打仗，家里小的跟着天神当学生，只有老婆在家，以山老六现在在村里的身份，自己跟他老婆交往也没埋没自己，至于给自家田里种地的那些人家？跟他们家婆娘交往，没得丢了自己身份！

“山家嫂子！”

隔着老远，林老二老婆就看到山老六的老婆正在院子里弯腰干着什么，看那姿势，分明是在伺候她家养的那些鸡仔。

天神那边每天都需要大量鸡蛋，愿意用各种精美的陶器、瓷器、璆琳跟外面来的商人换鸡蛋、肉类、谷物、布帛、鸟类家禽羽毛。

山老六虽然是猎人，现在也不常去打猎了，就算打猎也不可能保证每天都能狩猎成功，至于羽毛，靠打猎又能得到多少？谷物村里就林家可以提供，外面的商人倒是能大批供应，那数量是整个林庄加起来都比不上，至于布帛，这个就别提了，看看林庄现在穿的，就知道让林庄人供应布帛有多不靠谱。

唯独鸡蛋，只要家里养几只鸡，养一段时间鸡就能下蛋，代表天神和大家交易的山十四拿出的诚意很足，一百只鸡蛋就能换一只瓷碗，那只瓷碗一转头就能跟过来做交易的商人换把青铜器，或者一车谷物，如果要布帛，也是能换不少。

山里人青铜器是需要的，谷物也要，至于布帛，这就不是必须品了。能用鸡蛋换谷物和青铜器，对山里人家来说，这样的美事不抓住，还干什么事？而且这还是山十四鼓动他父亲养鸡，至于一次提供不了那么多怎么办？人家山十四现在是有学问的人，他给大家记着帐呢。

至于信不信得过，山里人还是很淳朴，不像某个星球科技爆炸后的人们，懂那么多金融创新名头。

现在这里是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单纯的很，说记账就记账，说差多少就相信差多少。这么一片未开发的沃土，一定很受诈骗岛人民喜欢，唯一的问题是诈骗岛人民过不来……

“林家嫂子。”山老六老婆听声抬头望去，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箩筐放下。笑着迎了上去。

那筐里放了些糠麸，用来喂鸡是极好的东西，不过自家儿子说了，老师知道一种更好的东西，喂了后鸡长得快，生蛋也多，就是老师现在还没教到那些知识，他还不知道……

两个家中没人的女人凑到一起说什么？

只能是自己家的男人，家里那几个小子，不是憧憬男人出去打仗能得到什么东西，就是谈家中小子现在有多了不起，山十四就是例子，山老六家老大山十四不光给自己取了个山安的名字，还穿得比城里贵族还好，原本跳脱的性子现在也沉稳很多，一看将来就是不得了的大人物。

听山十四说，小弟也改名了，改名叫山宁，不光山十改名山宁，连林老二家四个姑娘都有了名字，山里人家不知多少代人传下来，什么时候女人也有名字了？别说山里人，就连贵族家的女人同样没有自己名字。现在这些跟着天神去当学生的女人有了，这很稀奇，村里人听到，很多人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

俩人正虚伪地互相夸着对方丈夫、小孩，听对方夸自家人听得眉飞色舞，山老六家这里又来了几户人家婆娘。

来得人大家都认识，本来就是本乡本土，低头不见抬头见，现在他们小孩不是第一批跟了天神当学生，就是第二批跟了天神当学生，那些第二批被录取的比第一批看起来心气还要高，这不奇怪，第一批只是自己人中挑选了些愿意去的，第二批可是要考试，而且还要跟外面涌进来好几十贵公子甚至王子来竞争！

这些山民或许不了解什么是竞争，可他们却从实际中知道能从这么多人中被录取，这很了不起，这两天村里第二批被录取的学生家长，在村里走路那鼻孔都快仰到天上去了。

这些人也是对天神说要组织人手去对抗外敌最积极的参与者，他们不知道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只会用实际行动来说话。

男人们去干活了，家里看重的孩子也不在，女人们很自然的走到山老六家门口，她们的孩子就是从这里乘坐天神操纵的宝贝离开了村庄，这些日子只要没事情，大家都乐意到这里互相交流商业互吹下感情。

今日更是如此，男人们都跟着天神打仗去了，女人们又是担心又是期盼，再次纷纷聚集在山老六家门口。

女人们说起男人很起劲，说起自家孩子那更是有说不完的话题，正说着，天空传来熟悉的低沉轰鸣声。

“天神老爷又来了？”

女人们很意外，昨天天神才来过，几乎将村里所有的壮劳力都拉走，连跑到村里来的那些外地人也跟着走了，村里还剩下什么人？这时候天神再次出现，让女人们心里升起大大的问号，停下交流朝空地走去。

熟悉的飞机从西边飞了过来，出现在她们眼中，飞机越飞越近，看着像是要在这里降落。

女人们笑着迎了过去，她们已经没有最初的紧张害怕，每一次天神过来总会带来些好处，这让她们不再对这个能在天上飞行的东西有什么恐惧心。

自从知道天神会飞的宝贝是什么样，外面来的那些商人、大儒尝试着仿造过天神的宝贝，想着自己也能跟天神一样，在天空飞翔，那些人中有人仿造的样子还是比较像，至于效果嘛……

人们不能不感慨，天神就是天神，非凡人所能窥探。

能在天空飞翔的，除了鸟，就是天神的宝贝。

“娘，娘！”

飞机刚停稳，杨宕勇跳下来将后座安全绳解开，坐在后座的林萍萍麻利地跳出飞机，冲着站在远处，张着嘴一脸呆滞的亲娘跑了过去。

林老二的老婆傻站在原地，呆愣愣看着一身华贵衣服的女孩跑过来，她揉了揉眼睛，仔细辨认，终于从眉眼中看出来，这就是自己女儿，自己大女儿！

“大丫……”

林老二的老婆边喊边跑，一只鞋跑掉她都没感觉，一把抱住跑到面前的女儿，惊喜万分紧紧搂住女儿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