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墨霍然起身,惊声道:“你说的可是‘顾首施恩义,天下承恩情。’的顾首顾恩青?那可是世所罕见的大英雄啊!“
“大英雄?承蒙兄台厚爱!”
顾飞卿笑着拱拱手道:“太爷爷可称不上英雄。他随手乱施恩情,却不给人偿还的机会,不肖子孙不得不多闯些祸,替他向天下英雄们讨要。“
江湖顾家后人——爱惹祸的花花公子顾飞卿!
李夜墨激动得手脚无措,连忙报上自己和仵向北的名号,不求相交,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顾恩青是百年间英雄的代表,一身盖世武功,率众英雄拥正道、讨邪魔,不使天下黑白颠倒,最是让李夜墨钦佩。
六十几年前,群雄围攻阳顶峰,属顾家、罗家、泰山派出力最多,而后也最为人称道,从中得利最深。
顾家居首,凭盟主之贵统御江湖十数载,威名显赫。
顾恩青死后,顾家金盆洗手,谢绝江湖往来,从陶朱之业,专心经营布庄。
如今的顾家,独占天下蜀锦八成,当真是富贵无双。
直到最近,出了顾飞卿这个不肖子孙,又牵扯到江湖纷争里。
无一点武功,却偏爱深入江湖是非之地,仰仗着顾首留下的恩情与家财,再加上交友甚广,才能左右逢源,苟活到了今日。
罗家地位超然,在锦元城里以城主自居,替天子征税,一介小民,不服官管而管官,白衣太守是也!
泰山派因出力一跃与少林、武当并列,跻身顶级,三者合称为三派。
顾飞卿笑了笑,表示记下,旋即眉头一皱,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他没说话,邻桌的冷艳少女插话道:“喂,你便是飞蒲草李夜墨?“
李夜墨有些疑惑,这两个女子他可未曾见过。
“在下正是李夜墨,姑娘如何认得在下?”
顾飞卿似是被人戳中心事,敲着扇子哈哈大笑道:“李兄,现如今,江湖里想不认得你可绝非易事啊!”
李夜墨心头猛地一颤,“顾兄,这是为何啊?”
“自然是因为你知道的那个秘密……”
“摘星玄叶手!”
顾飞卿与那姑娘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李夜墨心中一凛,慌张想要离开:“你们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飞卿拉住他,笑道:“李兄太过小心了,殊不知镇远镖局丢失秘籍的事早已是天下皆知。”
两个姑娘也从旁边移坐过来,五个人围着一张小桌子,已然有些拥挤。
冷艳少女歉声道:“李少侠,这秘籍与我家渊源颇深,已经追寻了多年,如今有了消息,还请少侠告知。”
李夜墨有些恼,这姑娘未免问得太轻松,一句话就要让人说出震动天下的秘密。
顾飞卿道:“姑娘,你与李兄是何关系,怎么就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冷艳少女瞪了他一眼,冷声道:“我姓即名黎,乃是即墨家的后人。”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信,即墨家已经销声匿迹太久,关于它的传说从没有停过,但册子都泛了黄。
绿衫少女鼓着小嘴:“孤陋寡闻!玄叶老人之后,即墨家秘籍失传,家道衰败,家族分作两支。
一支姓墨,匿入市井朝堂之中,也曾列位金殿,官拜侍郎,一支姓即,尚且留在江湖,只是武功不高、声名不显。如今,姓即的更只剩下即黎姐一个人了……”
说罢,绿衫又补充道:“即黎姐真的很不容易的!”
“即墨家的?”
居然遇到了秘籍的正主,李夜墨突然有种做贼的感觉。
顾飞卿闻言笑道:“若果真是即墨家的后人,那我们两家倒是世交!”
即黎冲顾飞卿一抱拳,“两家共讨阳顶峰邪魔,确有世交之谊,久闻顾家又重出江湖了,今天终于见到。”
顾飞卿双手一摊,耸耸肩道:“我猜你是重振即墨家来的,而我却是败坏顾家来的,不肖子孙便是说我了。”
绿衫道:“小女子尚思重振家业,你个大好男儿怎么好意思这般泄气!”
顾飞卿一愣,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李蓉蓉!”绿衫少女叉着双手得意道。
“可有人叫你小龙女?”
“不曾,你这是何意?”李蓉蓉不解。
顾飞卿笑道:“你龙家儿女管理四海海水习惯了,难免管得又宽又咸!”
“你、你!”
李蓉蓉俏脸一红,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那二人在一旁打情骂俏,即黎却死死盯着李夜墨,看得李夜墨心里发毛,眼神四处闪躲。
李夜墨气恼道:“即姑娘,这秘籍原是即墨家的不假,可早已失传,如今重出江湖,天下纷起逐鹿,还算不算得即墨家之物,恐怕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
“当然不算即墨家的东西!”
即黎答得坦然,倒是把李夜墨噎得目瞪口呆。
“我找它,是因为我相信它可以帮我重振即墨家的辉煌。”
顾飞卿道:“不错,这等武功,得到就是一个江湖世家了。”
李夜墨追问道“你说是即墨家的,可有信物?”
即黎掏出一块古朴金牌,正中写着‘即墨’二字,左右各有七个小字,左边是‘苍云星斗无穷数’,右边是‘生演造化我摘空’!
当年号令天下群雄的便是这块腰牌?
李夜墨苦笑道:“即姑娘,这里可是说话的地方?”
即黎看了仵向北一眼问道:“他可信吗?”
仵向北翻着白眼,不为所动。
李夜墨点点头。
顾恩青笑道:“那就无妨,这里偏僻,只有我们几人,红衣青衣半疯半傻,花月和尚与世无争,我对武功没有兴趣,你们能彼此信任便够了。”
李夜墨这才知道那大和尚竟是花月和尚。
看着穷追不舍的即黎,李夜墨有些无奈,只得将秘籍相关事宜讲述了一番,只是隐去了他身上有两本秘籍的事。
即黎自己掏出一册,书法清秀,墨迹很新,乃是一册抄本,言说是丐帮的那一册,让李夜墨辨认。
李夜墨翻看了几页,内容都与身上的那两册一般无二,果然丐帮所得也是假的。
盏茶的功夫,几人酒菜都上了桌。
不多时,一个须发皆白的邋遢道人拄着卦幡,牵着一个汉子走了过来。
那汉子身高七尺有余,却穿着红色肚兜,梳着总角小辫,咬着手指,嘴里不住的哼哼,一脸痴憨。
“红鸟跳,青鸟跳,寒鸦栖在云头叫,越鸟摘尾两肩齐,呆鸥潜溺无穷底,秃鹫死时一把火,杜鹃走得最着急……”
老道还未走近就掐指算了算,算罢一个激灵,拉着孙儿扭头就走。
老道边走边高声道:“哎呀,快走快走,一间小铺,聚来全是苦命人,逃也、逃也!”
小店的几人都纷纷停箸,面色难看如同吃了苍蝇屎——只除红尘参破的花月和尚与不服天命的仵向北。
顾飞卿眉头一皱,大喝道:“算命的留步!”
老道回过头,一揖到底,“大爷是叫贫道吗?”
顾飞卿道:“就是叫你,你适才高喊什么?”
“哦,贫道适才说——在座的,命都不好!”
顾飞卿摇着扇子,冷笑道:“好哇,你说大爷命不好,你瞧瞧本大爷信命吗?”
老道笑道:“贫道卦灵,算了就不能不信。”
顾飞卿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咆哮道:“大胆老贼,你可知罪!”
“啊!小老知罪!”
老道拉着孙儿急忙跪在地上,脑袋都插进土里。
顾飞卿恨恨道:“凡夫俗子妄谈天命,你算我们命苦,我也算你不得好死!”
老道颤颤巍巍抬起头,“小老甘认,小老不得好死,只求报应在小老身上,不要牵扯到小老的孙儿!”
即黎小声道:“这人是个傻子吗?”
顾飞卿也没料到老道会是这个反应,忍不住好笑,却故意板着脸道:“那可由不得你。”
李夜墨陪着笑,心中却苦涩得紧:晓儿,你多灾多难是因为我命苦吗!
老道带着孙子向顾飞卿连磕了三个头,急匆匆想要离开,可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伙精壮汉子围住,约莫有十一二个。
为首的是一个遍体黄衫黄靴金顶戴的汉子笑道:“这里是谁的酒铺?”
小二哥小跑着从后堂出来,“大爷,是小人的。”
“是你的?”
“是小人的!”
噗!
旁边一个青脸汉子剑如闪电,一剑刺穿了小二哥的咽喉。
众人慌乱起身,各持兵器。
李夜墨也将九解捏在手里。
“谁他妈活腻了,敢在老子这里生事?”
一个满脸凶相的粗汉拎着两把短刀从后堂冲了出来,一见新来的那伙人,不由得一惊,扭身又往后堂里钻。
“陶山虎,原来是你啊。”黄衫汉子笑道。
“你可是九江门的金佛吴定蝉?”
“不错。”
陶山虎警惕道:“我与你九江门无冤无仇,何必来找我麻烦!”
吴定蝉冷笑道:“无冤无仇?你抢下的这个小铺,便是我九江门迎送过往朋友的偏僻所在。”
陶山虎后背发凉,冷汗直冒。
“现在知道了吧?这可是你先杀我九江门帮众在先。”
“我、我不知情的……”
吴定蝉笑道:“你现在不是知情了吗?该死而无憾了吧。”
陶山虎脸色煞白:“佛爷,你不能杀我,我已经入了天门,不再是孤魂野鬼,你敢杀我?当真不怕给九江门带来麻烦?”
四个汉子持刀冲进去,刀光闪闪,一个照面就将陶山虎砍得血肉模糊。
吴定蝉看着陶山虎瞪大的眼睛,笑道:“九江门欺负别人,可以,别人敢欺负我九江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