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黎眼前一亮,毫无疑问,罗荣寿虽然正面对着她,使出的却是正儿八经的身后剑。
从后面刺来的剑可以应对前方的敌人吗?当然可以,只是大多数时候从身后刺出的剑太慢,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有些时候身后才更快不是吗?而且更加难以提防!
即黎看着面上带笑的罗荣寿,忽然闭上眼,手掐剑诀在心中推演。
刀法中有缠头裹脑之说,同即黎所学的身后剑一般,也是沙场鏖战,群敌环伺时,攻防兼备的击技。
可与缠头裹脑的刀法相比,身后剑门槛更高。
刀只有一侧开刃,多是使用劈砍,只要保证始终以刀背对着自身,并不会出现自己的招式反而伤了自己的事。
剑则是两侧开刃,剑招也由此变得更为丰富,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云,组合起来更是千变万化。
但相较于沉重有力,挥舞起来大开大合的刀,剑可就太轻了,剑法行的是险中取胜,讲究的是避青走红,一剑封喉。用刀好似一往无前的旋风,用剑则是在掌心玉蝶上跳动的舞姬。
如此一来,缠头裹脑的刀法,只是练刀的人入门便可学习,而身后剑……呵,最初练眼要二三年苦功,基础剑法再练二三年,颠倒过来,将基础剑法在身后熟练用出,再练二三年,最后熟悉身前身后的变化,保证剑锋回转时不会刺到自己,还要练上二三年,如此便是十数年岁月。
即便是练成了,身后剑也从不在使用者自己身上起舞,和缠头裹脑的刀法迥异。
江湖中能熟练使用身后剑的,除了即黎,李夜墨一个也没见过。
哦,已经将各类剑法融会贯通的罗氏剑仙是第二个。
即黎之前的身后剑,说到底还是身前与身后分别施展开的剑法,若是追寻她的剑尖,大概就是划出了她身前一剑的距离,与她身后一剑的距离,这一剑画出了个屏障,在剑和身子之间则是一片虚空。
而今罗荣寿从后背穿出的剑鞘,似乎是为即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用剑锋围绕身体,是不是会更快?更圆融?更神出鬼没?
身后剑更进一步,便是游身剑!
即黎蓦然睁开眼眸,冷俏的脸上是难以掩盖的兴奋,向罗荣寿躬身一拜:“多谢罗城主这一剑的指教,即黎受益匪浅。”说罢,即黎径直走下黄金台。
一剑?这一剑到底是如何分出了胜负,其中又有什么指教?
场下众人大都是困惑不解,以他们的资质,这一生都不会触及到某个方向的瓶颈,更理解不了无字书里的千言万语。
佛祖拈花,迦叶一笑,当头棒喝,醍醐灌顶,真正通透的教导,往往就在含糊不清、意义不明中,至于教导者真的想说什么,或是受教者真的学到了什么,还是要看各自的悟性。
罗荣寿点评:“若是多给这丫头些时间,天下间恐怕再没有能胜过她的剑。”
这话几乎就是在断言,即黎此生必定成就剑仙。
场下众人看向即黎的眼神都变了,他们或许不理解即黎学到了什么,但他们都知道,在崆峒初雪,剑仙大会后,一位绝顶高手的剑客和一位真正的剑仙,其间有着云泥之别。
罗荣寿站在黄金台正中,向着三侧木楼挥手,“罗某人无意武林盟主之位,可还有愿意来夺一夺的,罗某人守在台上,愿意当这块试金石!”
三身道人立刻就要起身,忽然旁边的屏风被人扯开,露出一张满是疤痕,凶狠且苍老的面容。
李夜墨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冷笑,毫不避讳,大声道:“天门门主是自信能与剑仙较量,想要去夺一夺盟主之位,还是只想上去讨教讨教?”
按照李蓉蓉所告知的宁王原定计划,罗荣寿出场后,就该轮到三身道人登台,二人大战一番,以罗荣寿略胜一筹结束。
罗荣寿只要说明自己不想得到盟主之位,再称赞三身道人是剑仙之下第一人,有了这个认证,罗荣寿便可下台。
没有第二位剑仙,本就有绝顶高手水准的三身道人,只需要光明正大的打赢其余人,盟主之位便已到手。
李夜墨当众这么问,答夺盟主之位,难道真的能打赢剑仙?未免让罗荣受放水太多,答讨教讨教,岂不是和即黎一样,败了就可以退场了。
三身道人冷着脸,理了理道袍,复又坐下,转过头来嘲讽道:“夜先生呢?为什么不上去讨教讨教剑仙的手段。”
李夜墨沙哑着喉咙发笑:“我……在等你。”
三身道人冷冷哼一声,实在不想再看到这张惹人厌的嘴脸,挥了挥手,让身边侍奉的天门弟子将屏风拉上。
罗荣寿不着痕迹的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笑道:“难道诸位是想让我来做这盟主吗?”
仵向南从小间内探出头,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剑仙,他们如果都不敢,那我想试试。”
罗荣寿当然允诺,这位年轻人的弟弟似乎已经成了一位新的剑仙,想要确认唯有一个办法,必须跟一个真正的剑
仙交手,唯有剑仙才能证明剑仙的身份。
仵向南走上台,仵向北就站在他的手边,肩膀上还站着那只硕大的寒鸦。
见到上场的是两个年轻人,而且还有一个断了胳膊的残废,这个残废众人有些印象,似乎是天门岁心堂堂主金刀银剑弟子之一。
场下的另一个残废君子刀张威,立刻用震惊印证了众人的猜想,“仵向南,你还活着?你怎么敢去挑战剑仙?”
台下顿时议论纷纷,别说他们只是金刀银剑的弟子,就算是金刀银剑本人上台,也不会是剑仙一合之敌。
而且听君子刀这么说,仵向南出现在这里,金刀银剑似乎并不知情。
仵向南冲张威招了招手,温柔笑笑,“因为我也是剑仙了,你可以叫我诡剑仙。”
话是这么说,可他只有一只手,手里也没有剑。
罗荣寿问:“你们两个是谁上场。”
仵向南道:“我,乱鸦坡讨债鬼仵向天。”
罗荣寿看向仵向北,仵向北耸了耸肩,并不作答,肩膀上的寒鸦发出令人牙酸的叫声。
仵向南抬起手,指着仵向北解释:“罗剑仙,这是我的剑,叫小北。”
黄金台下,众人顿时发出不满的起哄声,若是按这种说法,使双刀的,能再叫两位帮手,使九节鞭的,能再叫九位帮手,使拂尘的……剑仙剑了也要腿肚子打哆嗦!
罗荣寿瞥了一眼仵向南,又看了看仵向北,嘴角微翘:“好吧,你们一起上。”
仵向南站在黄金台的边缘,手掐剑诀,飘然若仙人。
仵向北走上前,拔剑出鞘,双膝一折,身子一矮,面容扭曲,狰狞同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