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炎一听高伟要把自己送回去，立刻就把眼睛瞪的溜圆，刚要据理力争，高伟又解释说：“你的两眼发红，是让电焊打眼了，今晚会很难受的。”

王小炎这才感觉眼睛涩涩的，有些难受，就担心地问：“不会瞎掉吧？”

高伟口中的“打眼”，医学上叫做“电光性眼炎”，是焊光中的紫外线，损害了眼角膜和结膜上皮，通常经过2到10个小时就会急性发作，然后很快自然愈合。

几乎每个开始学电焊的学徒都有“打眼”的经历，但其间的疼痛，不是每个学徒都能扛的过去。它就像是修仙者的渡劫，也不知道有多少的电焊学徒，止步于此。

高伟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被打眼的经历……想把这些经历说说，但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句安慰，“放心吧，明天就会好的。”

“那就好。”王小炎松了口气，“到上班时间了，你看我能干点什么活？”

“你现在又没有工钱，还是先回宿舍躺着吧，不要看手机，闭着眼睛等我下班。”

王小炎四下看了看，每个人都在专注的忙着，他想帮忙干点什么，却又无从下手，心里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回宿舍去了。

……

王小炎躺在床上，把今天的操作回想了一遍，虽然没有学会什么，但总算摸到焊钳了，如果能够重来一次，肯定会更加努力，不过，只要明天更加努力，就不用重来一次了。

他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忽然想到自己今天换了个全新的形象，是那么的与众不同，这么帅气的形象，如果不和大家分享，简直是不可原谅。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睁开干涩的双眼，拿起手机，自拍了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问：我这身打扮，帅吧？

没过多久，苏蓝就发消息问：你的眼睛怎么变成小兔子了？王小炎答：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可爱吧。苏蓝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然后回了段语音说道：你这是被电焊闪到眼了吧？还有心情在这晒傻照，心真大。

王小炎也发语音说：现在我很好啊，我不但能发照片，还能看小视频呢。

苏蓝发了个咬牙切齿的表情，然后用气呼呼的语气说道：我命令你，立刻、马上放下手机，不用回复我了，再见！

王小炎的心里，十分地不服气，她凭什么命令我啊？可心里这样想着，也不知道为什么，手却老老实实的，把手机放下了。

他放下手机，重新闭上眼睛，感觉屋里并不十分美好的空气，呼吸起来，也顺畅多了，然后就朦朦胧胧的睡着了。

……

夕阳西下，面包车迎着傍晚的彩霞，放着吵人的音乐，一路颠簸，回到了家，等王小炎下了车，高伟就大声喊着说：“婶儿，我可把他完整的交给你了。”然后就一溜烟地跑了。

王妈直觉哪里不对，就紧盯着王小炎仔细一瞅，发现王小炎两眼通红，就着急地问：“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被电焊闪了一下。”王小炎轻描淡写地回答。

“什么？！这还了得，头一天就把眼睛闪了，以后还咋办？我就觉得高伟这小子跟不得……”

“妈，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高伟说明天就好了。”

“他说的你也信？得了，我听说人奶治这个是特效……可上哪找去啊……唉，不行，我得出去找找，锅里有饭，你自己盛吧。”

王小炎看着母亲急匆匆的背影，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酸楚，心想：这个世界，对我最好的，还是老妈。

最终，王小炎的妈妈也没能找来人奶，所以只好在村医那拿了一瓶眼药水，让王小炎滴了。

深夜十分，王小炎越发觉得眼里难受起来，好像进了一窝沙子，涩疼刺痒，不睁眼疼，睁开更疼，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止不住的往外奔涌。

尽管这样，却又控制不住要眨眼的生理需求，而且还痒的让人发狂，只想用手去揉，去挖……

最后他感觉眼已经瞎了，甚至想到了眼瞎掉以后的生活……又痛苦又绝望……他简直想痛哭出来……

后来，他也不知道是疼的晕了过去，还是麻木的睡了过去，当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一缕温和的阳光，照进他的眼睑，他来回地挤挤眼，好像昨夜做了一场疼痛与绝望交织而成的梦。

……

他出了屋子，趁着没人看见，赶紧对着院子里的水龙头把脸冲洗干净，再次眨巴眨巴眼睛，感觉还是有一点不舒服，但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疼了。

“昨晚上咋样？我给你买的眼药水管用不管用？”王小炎的妈妈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就从厨屋里走了出来。

“妈，管用，你看我现在，好的很。”王小炎满面笑容，使劲儿眨了几下眼睛。

王妈走近仔细看了又看，叹了口气，说道：“你选择什么，我不管，但只有一点，你给我记着，健康是活着的资本，没有了健康，所有的一切，对你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恩，妈，我记住了，你总是有讲不完的大道理。”

“哼哼，是嫌你妈唠叨了吧？可我再唠叨，你总得听的进去啊！”

“妈，我……”王小炎无言以对了。

“好啦，先吃饭吧。对了，之前高伟过来，你还没起来，我跟他说你今天不去了，他就自己走啦。”

王小炎心想：没关系，耽误一天，明天更努力就是了。

……

王小炎陪母亲看了会儿电视，突然想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上网查查资料，自学一下焊接的理论知识。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打开了电脑正要学习，手机突然响了，原来是苏蓝发来了微信语音：昨晚睡得还好？

王小炎回说：挺好。

苏蓝：我昨天特意上网，查到了电焊闪到眼睛的治疗方法。

王小炎：你昨天查到，现在才说，也好意思？

苏蓝发了个吐着舌头的俏皮表情：最好的治疗方法是用人乳滴眼，可这玩意上哪找去，所以可以用牛乳代替，再没有的话，就用凉水冰敷，不能热敷，更不能揉眼。反正是没什么特效药，要不就用麻醉药水，但副作用很大。

王小炎说：怪不得我越揉越痛。

苏蓝发了一个呲牙大笑的表情：给我讲讲你昨晚的经历呗，好让我乐呵乐呵。

王小炎听了十分气愤，所以就夸张地说：我大喊大叫，躺到地上打滚，眼泪还流到了嘴里。

苏蓝听了王小炎的描述，怀着庆幸地心情回了句：幸好，咱还不是一家人。

王小炎对于苏蓝的幸灾乐祸，竟然无言以对，心想不理她算了，就撂下手机，看起电焊资料。

可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给苏蓝回了句：早晚会是的。

……

后来高伟听了王小炎对这夜的感受深情描述，怀疑他是编的，虽然第一次打眼会十分痛苦，但也不至于痛到了生无可恋的地步，或者是之后又看了手机，加重了病情，但还是不大可信。

其实很多老焊工都知道：被电焊闪到眼睛，不要恐惧，疼的时候弄个凉水毛巾敷上，就会好受很多，如果疼的睁不开眼，又没人照顾，只要对抗想要眨眼的生理需求，尽量忍着不要眨眼，千万不要揉，过不多久，疼痛就会减轻了。

但不管什么样的疼痛，终归都要过去，疼痛可以忘却，大钱必须得挣。

新的一天到来，王小炎就要再次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