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王小炎让陆一途再教点别的,陆一途把嘴一撇,“你已经达到领导的要求了,算了算了,费那劲干么,又不给你钱!”
“可我看那些师傅们把一条缝子一口气焊完了才收弧,我焊不到一公分就控制不住烧穿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那都是慢慢总结经验,练出来的,为什么人都说电焊入门容易学精难呢?就是因为焊接是微观的操作,手法繁杂,又瞬息千变万化,手法的改变以零点几秒计,堪比竞技游戏的手速,所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哪!”
“这么吊啊!那为什么人都愿意免费去打‘王者农药’,也不愿意挣钱烧电焊呀?”
“这个……”陆一途尴尬得笑了笑,“你该去问社会学家吧!”
“好吧好吧。你不教算啦,我自己摸索吧。”王小炎爽快地说道。
“恩,孺子可教也!”陆一途开着玩笑,到别的工位串门去啦。
看着别的工位上师傅气的火冒三丈,徒弟搞得晕头转向,有的气氛比这电焊喷出的火花还要热闹,陆一途感叹道,这老师傅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哈哈。
陆一途到处指指点点,说说笑笑不提。
王小炎也不急切的想着怎么一口气焊多长的缝子了,他改变了思路:我一口气焊不长,就一点一点的慢慢往前焊,加到一起,不就长了吗?
于是他就焊一个焊点拿开面罩看一下,然后压着这个焊点的边缘再点一点,如此这般的点了几百点之后,找到了一个规律,刚点的焊点在面罩里看起来就要暗下去的时候,焊枪只要稍微前移,再点一点,就不会烧穿。
这样,不用来回移开面罩,不用拿眼睛调整焊枪的位置,焊接的效率就提升了一大截。
然后他这样点了上千下之后,又发现新的焊点如果压住老焊点的一半,焊出来的纹路就更密更好看。
当然,比起在网上看到的那种鱼鳞纹的纹路,还是差远了。
“你这手艺进度,不是一般的快呀!”到了下班时间,陆一途过来一看,啧啧地称赞起来,“就这水平,焊个窗户门板,是完全没问题了。”
王小炎恋恋不舍的放下焊枪,感觉整条胳膊都麻木了,腰也弯的酸疼,腿也有些不听使唤,可听了别人的夸赞,看着自己的成果,心里感觉非常的舒畅。
……
“你们所有人都通过了今天的考核,恭喜你们。”张经理依然表情冷峻,“今天就到这里,但不要以为你们今天完成了任务,就可以放松了,明天,还有更大的挑战等着你们。”
大伙边走边摇头,这是个啥人嘛,我们只是来打个小工,怎么搞得跟军训似的,要不咱哥几个跑路算了!
跑什么跑,用的着吗?想走绝对都没人拦你,还真把自己当个战士了,别瞎扯了,再看两天,不行咱就走。
王小炎拖着酸疼的双腿,紧走了几步追上陆一途,和他并肩而行:“陆一途,我跟你说句话。”
“什么话说就行了,不用这么刻意,搞得好像要跟我借钱似的,提前声明,钱随便借,反正我没有。”陆一途开着玩笑说。
王小炎尴尬地笑了笑:“我是想给你说声谢谢。”
“哦?那就说吧。”陆一途一挺腰杆,双手环抱,摆出个虚心接受道谢的姿势。
“说……过了……刚才。”王小炎挠了挠头,感觉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这就完啦?算了,我也不爱不计较这个,算啦算啦。”
“如果不是老家的哥们和你,我可能到现在连个焊机都不会开,甚至早已经放弃这个行业。”
“如果你真的放弃了这个行业,不是你的损失,我看是这个行业的损失,你对焊接是有天分的。”
“我怎么不觉得?”王小炎只觉得从开始学电焊,经历的全是困难。
“慢慢来吧,你这才刚跨进门,要走的路还很长,天分这东西,是好是坏是说不定的,也许上帝给你开了这扇门,然后把窗就全都封死了,所以现在虚心点好。”
王小炎似有所感地点了点头。
离晚上开饭还有一会儿,他们慢悠悠地走着。
王小炎突然想到第一次撞到陆一途的经过,就问道:“你不是在我们村子附近上班吗?怎么会到这里来了?那天你为什么会突然撞到我?”
“我去!哪里一下来这么多问题?”陆一途笑了笑,“不过,我早想好怎么回答你了:第一,是;第二,我如果说因为那天迟到被开除了你相信吗?第三,那天的为什么只有天知道为什么。”
这不等于没回答吗?可他早都想好的答案,再问也是白搭了。
可这样的回答,不但没有使王小炎的疑惑减轻,反而更有种说不出来怪怪的感觉,于是他又问:“你那天,是不是还跟一个女孩差点撞上?”
“对呀!哎?奇怪,可你怎么知道?——她身手还挺敏捷,还把我好一顿摧残,想想那天怎么那么倒霉,我也没踩到狗屎啊!”
“去你的吧!她是我女朋友。”
“啊?!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不过你女朋友还挺漂亮,不知道下次要是见了我,会不会大吃一惊?”
“那倒不会,我觉得会再给你一脚。”
“呵呵!野蛮女友啊,用现在的话说,女汉纸啊!”
女汉子吗?王小炎心情复杂地笑了笑。
也不知道,她经历了那么大的打击,会不会改变呢?
要变,会变成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