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坏女孩
第六十章记者会(下)
苗若风说的太真实了,以至于牛勤信以为真,他接受不了。
牛勤一直信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接受不了,仅仅是因为看不顺眼,就可以玩一场感情的游戏。他接受不了,自己的一退再退,换来的却是无止境的咄咄逼人。他接受不了,因为这样莫须有的事情,而让父亲受到伤害,甚至差点……
苗若凤的目光游移而躲闪,不敢看着牛勤的眼睛。
苗董事长不知道,本应在包间等待的牛勤,为什么会出现?但牛勤的出现让事情变得更加的复杂,且不可控制。他有心强行结束今天的记者会。
记者们都长着火眼金睛的眼睛,牛勤的出现,立刻吸引他们的关注。摄影器材的咔咔声不断,闪光灯更是此起彼伏不间断的闪烁。
记者们脑海里闪现一个一个疑问,牛勤为什么会出现?他的出现又想干什么?苗若凤刚才的话会对他有什么样的影响?
牛勤站到苗若凤的对面,两人相距一步之遥。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一步可以很近,近在咫尺,可以看清楚模样,也可以看清楚表情,甚至于可以看清楚皮肤上的毛细孔,但是看不清楚彼此的内心;一步也可以很远,远到天涯,彼此相爱的两个人,彼此都想为对方承担责任,让另一个人解脱,因此产生了误会,让两颗心站在寒冰与火焰的尽头。
喵喵站起身来,她想带苗若凤离开这里。她了解苗若凤,前面说的话都是违心的。苗若凤是真心的喜欢这个男孩,愿意为他付出金钱,愿意为他承担坏女孩的名声。
苗董事长抓住喵喵的手腕,拉着她坐下。对于女儿,他有自己的打算。不管牛勤做什么,说什么,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他的手里握着一张随时能够改变一切的王牌。
因为牛勤的父亲在今天上午,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脱离生命危险,病情渐趋稳定。而这一切都因为得到苗董事长的帮助,是他出钱请的律师在帮牛勤的父亲打官司;是他出钱请来的专家医生会诊,给出最合理的治疗方案;是他出钱垫付所有的医药费。这是任何言语都无法否认的大恩惠,牛勤父亲的救命恩人。
牛勤向苗若凤伸出了手。
苗若凤心领神会的递过话筒。但牛勤没有注意到,苗若凤手上还带他亲手制作,并送出的手链,一条朴实,简陋的手链。
“我喜欢你!”牛勤用低沉的声音说。
记者们都纳闷了,是苗若凤刚才说的不够清楚,还是牛勤的理解有问题。这个时候居然还表白,不是应该气愤、应该伤心、应该难过、应该指责吗?
“我是真的喜欢你!以前我总是说我喜欢你的漂亮,喜欢你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蛋,乌黑的头发,婀娜的身材;喜欢你甜美的嗓音。”
真的是在表白啊,难道这还想挽回?
“现在我发现,我最喜欢的是你的性格。为所欲为,自由自在,活泼可爱,开朗不羁,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完全不受世俗约束。你可以嚣张跋扈的理所当然;你可以高傲娇蛮的顺其自然;你就像一只翱翔在天空之中的凤,居住在火山之巅的高大梧桐上;你生而属于广阔的天空,展翅扶摇九万里,纵横天际渺大地。”
记者们都有点懵了,你这些话到底算是褒义还是贬义?
“而我只是一头牛,四只脚踩在泥泞的水田里,身后拉着一个沉重的犁,我无时无刻不渴望自由的狂奔。虽然脚踏大地,我念念不忘浩瀚的天空。虽然仰望天空,我却不敢有一分一秒忘记职责,我只是一头犁田的牛,天空只是疲惫时的暇想。”
用凤和牛比喻,双方的关系,看样子牛勤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记者想,十七八岁的青年又有个怎样沉重的犁呢?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还是真有曲折的经历。
“其实我很早就喜欢你,可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博取你的青眼。我了解自己的寒酸与卑微,虽然在一个班上,我却从来没想过和你搭讪,和你聊天。我只是在学习疲惫的时候,偷偷看你一眼,欣赏你的美丽,欣赏你的活泼,仅仅是这样,就足以让我满足。”
“直到那天公交上的偶遇,我看见你上了车。我看见你放开扶手,玩着手机。我记得你那天的衣服穿的有点少,其实我真的想对你说,你是真的真的很漂亮,不管穿什么都很漂亮,完全不需要像别人那样穿的少一点,吸引人的注意力。你不管往哪里一站,都是焦点。如果不热的话,你可以稍微穿的多一点,在我看来那样更有气质,美貌和气质相结合,那才是最好的你。”
“那天我们近在咫尺,你却没有看过我一眼,也没有认出我这个同学一年多的同班同学。我没敢和你打招呼,甚至没敢直钩钩的看你一眼。为了避免目光的对视,我故意把头转向窗外的方向。”
“你突然摔向我的时候,我真的不确信那个人就是你,自然就更没有要非礼你的意思。当时事发仓促,我能够做出的选择和能够做到的动作,实是不多。”
“如果你认为那就是非礼。我不做辩驳,因为当时确实有身体的接触。你认为是侵犯、是非礼,很正常。你打也好、骂也好,我都没有抗挣。如果你还觉得不解气,你还可以打我,还可以骂我,还可以当着同学的面扇我耳光。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视频放到网上去呢?”牛勤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沉悲伤,眼睛里流下了眼泪。
苗若凤感觉自己的心一阵绞痛。尽管视频不是自己放上网络的,可是事后回想起来,当时确实不应该那么对他。
苗若凤闭上了眼睛,紧紧的闭着眼睛,她担心稍微张开,泪水会不自觉的淌下,那与一个坏女孩的人设不符。
“你知不知道,我爸爸因为看到那些与我相关的所谓新闻,工作时分心从高处坠下,差一点就没命了?你知不知道,我爸爸因为要还爷爷的医疗费,每天都要工作十六小时以上?你知不知道,我爸爸在医院昏迷了一个多月,直到今天才醒过来?你知不知道……”牛勤哭泣着说不出话来。
牛勤每说一个‘你知不知道’,苗若凤就有几滴泪珠,从眼角钻出。苗若凤很后悔,我当初不是那么的任性,这或许就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如果当时不是那么的嚣张,现在也不会这样的痛苦。
记者做新闻报道这个行当,总是能见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像这样的巧合,他们只能说天意无常,造化弄人。
“为什么要把感情当成一场游戏?为什么要主动的靠近我?为什么要奋不顾身的跳进江里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让我该如何恨你呢?”牛勤稍稍平复情绪说。
苗若凤很想睁开眼睛看看牛勤的样子,可是他不敢滚烫的泪珠诉说着悲伤与无奈。苗若凤很想安慰牛勤悲伤的心灵,可是却不知道怎样开口。哪怕能像从前那样,只是简单的抱在一起也好,可是她却不敢迈动脚步。
苗爸爸完全没有想到,之前还有这样的桥段。那我所做的一切到底算是施恩,还算是赎罪。
一对年轻男女,站在舞台上,相对而立,彼此都流着泪水。一个悲伤的难以自抑,一个自抑着悲伤难过。
记者们静静地等待,谁也没有说话。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可以让我们哭!可以让我笑!可以让人欢欣鼓舞!可以让我们情难自抑!
几分钟过后,牛勤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虽然还是泪流满面,但不再是泣不成声。有工作人员主动送来的纸巾,可是谁也没有擦掉脸上的泪珠。
“还记得中秋节的那个晚上,我们第一次单独吃饭。那是我吃的最贵的一顿饭,也是我吃的最难受的一顿饭。那天晚上有鱼子酱、黑松露、鹅肝、火腿、牛排,还有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成的汤。”
“那天晚上,单单是我吃下的都不止3000块。3000块相当于我一个学期的奖学金,也是我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也相当于我爸爸拼死拼活没日没夜一个月的加班费,为了这些加班费,他最终出现了危险,甚至差点搭上生命。这就是我们之间最现实的距离,我们所做的努力比不上,你的一顿饭钱。”
“正因为我很早就认识到这种差距,认识到我的寒酸,我的卑微。我不敢和你多说一句话,甚至多看你一眼。清高,我在你面前哪有清高的资格。我只是在自卑啊!非常猥琐的自卑!”
“我们只是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怎么就那么难呢?我努力学习,只是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好的大学,得到一份薪水丰厚的工作。并没有要和谁攀比,并没有要霸占第一名的位置,我只是自己在努力。”
“我的爸爸只是想通过自己的劳动,赚取报酬,偿还债务,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以至于每天干两份工作,工作16个小时以上,为什么还要被那些不相干的事打扰呢?”
“人们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们谁能告诉我,我哪个地方可恨?哪个地方可憎?你们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牛勤对着大家问。
所有人都沉默了。怎么办?我还想知道怎么办呢?坐个公交,摔过来一个大美女,人接住了,被狂揍一顿。上学,努力学习,考了个第一名。结果第二名又是打小报告,又是美人计,又是污蔑中伤。难道我们的社会就真的不适合善良的人生存了?
“记者,一个曾经让我羡慕的职业。你们不顾艰难险阻,发现和报道社会阴暗面的事实真相,让整个社会更加良好有序的发展。如果说社会是条铁路,你们就是铁路上的检修员,时刻检查发现铁路上的细微故障,以防止火车脱轨。”
“可是现在我看到的不是这样,为了博流量,博点击,博眼球。很多很多人可以胡吹乱造炮制虚假消息;可以夸大事实中让人想看到的部分;可以完全不尊重事实及事实的全部;可以在完全不了解事实的情况下,对一个小人物的点滴行为,以自己的喜好,自己的心情,恶意评说,无限放大。仿佛你们掌握的流量,掌握了版面,掌握了粉丝,就掌握了真理。”
“事实怎么样?重要吗?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来是为了宣读一篇声明。”
“本人牛勤,因为贪图苗若凤的美貌与财富,常常以花言巧语的方式哄骗她。但苗若凤认为,人生很长,高中很短,我们应该趁着年轻,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只愿保持纯洁的同学关系。本人出于自私的占有欲,利用同学的关系,苗若凤的善良,在私下的接触时,拍摄了一些视频和照片,并公布到网络上。主观的制造苗若凤就是我女朋友的事实,我幼稚的行为,对苗若凤同学本人的名誉,及学校的学风学纪,造成了恶劣的影响。我在此检讨,我知道错了!请社会大众能够原谅,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牛勤说完,把自己手中的声明稿扔向记者。
“同样的一段证据,在不同的人手里,不同的情况下,就产生了完全不同的结果。它可以证明我早恋的,成为学校开除我的理由;它可以是体现父亲和朋友的关爱,证明一个女孩的清白;它可以,还可以证明我的卑微和可笑,玩个游戏而以,你也认真。”
“事实是怎样的?连我这个当事人都雾里看花,一头雾水。身为记者的你们,或许能够火眼金睛;或许所有的事实都是旁观者清;在这些所谓的证据里提炼你们眼中的事实。”
“最后在这里我想感谢那些,在我父亲受伤期间给予帮助的善心人士。谢谢,衷心的感谢!善款在医院花了不少,但这份善良的心意,我收下了,等将来我有能力的时候,一定会传承下去。”牛勤说完对着记者们深深的鞠了一躬,把话筒还给苗若凤。
苗若凤呆呆的站着,工作人员快速的向前接过话筒。
牛勤孤单的转身,朝外走去。
苗若凤看着牛勤的背影,向前追了半步,又停了下来。她有千言万语想要解释,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事情怎么成了这样?我明明是想维护他,结果却变成了伤害,更加严重的伤害。
为什么我能把好事做得这么凄惨?为什么我爱的表达方式,却是对对方的伤害?难道我真的只适合做一个坏女孩?
喵喵跑了出来,抱着苗若凤,在她耳边小声的说:“爱情并不是只有纯粹的美好,白雪公主还有可憎的后妈,灰姑娘也有可恶的姐姐,哭过、痛过才是真爱。只有真心的爱过,在爱里痛快的哭,在爱里痛快的笑,在爱里痛快的付出,在爱里痛快的收获,才能体会成长的喜乐与悲伤!”
牛勤缓慢又坚定的朝外走,面前的记者和工作人员纷纷让开一条道路。人们的目光都注视着牛勤,眼中有可怜,有同情,有难以言状的复杂情绪。
牛勤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一个丑八怪,就像在镁光灯聚焦下的丑八怪。
“如果世界漆黑其实我很美
在爱情里面进退最多被消费
……
如果剧本写好谁比谁高贵
我只能沉默以对美丽本无罪
……”
牛勤情不自禁的唱起了,名为《丑八怪》的歌曲。这是一首尽管听过的次数不多,却让他印象深刻的歌曲。尽管牛勤唱的很难听,却没有人嘲笑。
牛勤走出大门,天上下着不大不小的雨。牛勤没有停止自己的步伐,依旧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在雨中漫步。
记者们透过玻璃,见到牛勤的背影。统统都冲了出去,就是一阵咔咔咔的拍摄。
细密的雨,哗啦啦的,像是在为牛勤的歌声,做背景音乐。
“如果像你一样总有人赞美
围绕着我的卑微也许能消退
……
有人用一滴泪会红颜祸水
有人丢掉称谓什么也不会
只要你足够虚伪
就不怕魔鬼对不对
……”
冰冷的雨水,孤单的背影,断断续续中传来悲凉的歌声,歌词中对种种不公的控诉,共同的普写着一个画面,它叫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