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来自那场美丽的邂逅。
一次,谢雨所在的学校要出一期墙报,因为上级要来检查考核,这种考核会有加分和减分,学校领导很重视。可学校没有专业的美术老师,神通广大的教务主任在紧邻学校围墙边的部队里请来了一位年青军人,他叫任红军,湖北洪湖人。在部队做宣传干事,他画得一手好画。
教务主任安排有些绘画功底的谢雨给任红军做助手。
墙报是用白报糊到墙上去的,必须先在一张张白纸上写好毛笔字和作好画,然后贴上去。任红军作画的桌子,和正在写毛笔字的谢雨的桌子挨在一起。
两人忙碌着。
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他作的画,标题是“社国山河无限好”,画的中央是一轮冉冉升起的大阳,太阳下面是浩渺的水波,最下底是连绵的青山,太阳光芒万丈,给整个群山镀上了一层玫瑰红,气势磅礴,真大气!她暗自佩服。
他偶尔停下画笔,目光盯在她的白纸上。一个个方块字笔走龙蛇,行云流水,看似随意,却字字如珍珠。真奇怪,一个女孩的毛笔字怎么那么了得?
他的目光再往人的身上贴,一双纤细的手,曼妙的腰肢,颀长的脖子,披肩的短发,如玉的脸庞。正是字如其人!
他的目光收了回来,不敢再多看一眼。但他隐隐觉得,他的目光和另一副目光碰撞了,那副目光是柔弱而温情的。
他更有些紧张,甚至手忙脚乱,“咚”地一声,调好了颜料的小瓷碟完全倾倒,五彩缤纷的颜料准准地扣在了谢雨的衣服上。
谢雨的胸脯前顿时盛开了一朵绚灿的花,素净的乳白色的连衣裙,将花朵映衬得更加鲜艳。任红军一时傻了眼,连忙走过去用手擦,可是越擦,印痕越深越大,有几滴颜料还在往下淌,他的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连连道歉。
谢雨哭笑不得,很想责怪两句,但她不忍心,她知道他分明不是故意的啊。
任红军低着头,像做错事了的初中生:“对不起,对不起……”他边说边退,退到门口,突然撒腿跑出了办公室。
怎么这么不负责任?闯下了祸就这样一走了之?谢雨看着自己的上衣,几乎成了一幅风景画。她一直是住在家里的,办公室里没有备用衣服,且学校只有她一人是女教师,这身滑稽的衣服,怎么穿得出门?她心里有些嗔怪。
几分钟后,任红军气喘吁吁地返回了,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军装,毕恭毕敬地递到了谢雨的手上。
“这是我刚从宿舍拿来的,是新的,平时我一直没穿,因为我穿有些紧,估计你穿合适的。”军人的额头有汗珠沁出,脸憋得通红,“你先换上吧,我在门外为你站岗。”
她有些自责,真是误会他了。
他转身,正步走。随手把门带上,窗帘拉上。立在门口,就是一位忠诚的哨兵。
她第一次如此相信一个男人,坦然地在办公室换上了军装,稍作整理,她对着门外说:“请进!”先前的恼怒早已烟消云散。
他习惯性地敲敲门,然后走进办公室,看到谢雨的装束,眉尖不由自主地往上挑了挑,嘴里吐出三个字,轻轻地,几乎没发出声响。但谢雨听到了,而且听得那么清晰。“好美啊”,这三字,是他出自内心的赞叹,也是她二十来年听到的最甜蜜最暖心的语言。
他站在她面前,目光比原先放肆了许多,突然,他走近她,双手伸了过来。她本能想退,但又渴望他的双手伸得更近,此时,她愿意,他无论做什么,她都愿意。这一刻,她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她有些微醉,打开了心门,幸福地闭上了双眼,把脸往前伸了伸。
任红军的双手落在她的领口上,将领口上的风纪扣小心翼翼地扣上,然后习惯性地拍拍她的肩:“好了,这样更显精神。”
她慢慢睁开眼,竟有些小小的失望。
低下头,她从桌上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真不错,穿上军装整个人的气质就是不一样,比如说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心里的小鹿开始乱撞,而且撞得特别厉害。
就这样,谢雨被任红军的诚意和青涩深深打动了,任红军出色的画技和身上独有的阳刚之气,以及堂堂的仪表,彻底征服了谢雨。
从此,黄昏后的校园操场上,经常可以看到两个年青人的身影,那穿着绿色军装的背影英姿飒爽,就像涂满童话故事的白桦树。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他们都互相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