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拒绝了裘老怪,你这小子,不错,不错,有个性,我喜欢!”
储老爷子欣赏地看着陈功。
“听说你才22岁上大三,不知道有没有…”
“老爷子,我暂时可没有找女朋友的想法…”陈功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老专家老大师好像都有做月老的隐藏职业,裘老爷子就打听过这事,眼前这位储老爷子竟然也是如此。
“你找不找女朋友和我有什么关系?”储老爷子一愣。
“您不是说了我年纪,又问我有没有…”陈功尴尬道。
“你这脑袋里胡思乱想些啥啊?”储老爷子指指他脑袋,忽然诡异地笑了,“不过嘛,我可是听说裘老怪…算了,不说了!”
他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说:“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来读我的研究生?”
没等陈功开口,他又自言自语地盘算:“金陵大学,额,这个不行,裘老怪是系主任,我抢不过他的,那就江南大学吧,陶瓷系,我说了就可以定下的!”
他热切地看着陈功,“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我拒绝了裘老爷子,然后再答应你,那我不就成了夹在您二位大佬之间的受气包!
不过陈功还是假装考虑了会,这才委婉地拒绝了。
储老爷子看上去很遗憾。
陈功也不知道他是遗憾少了一名弟子呢,还是遗憾没有机会刺激下裘老爷子。
“你别磨叽了,快把那把传香壶拿出来吧!”见他还悠哉哉不知道想些啥,储老爷子不耐烦地说。
陈功乖乖地跑去打开保险柜,取出那把传香壶,回来小心地放在茶几上。
从传香壶出现后,储老爷子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牢牢粘在上面。
等壶到了茶几上,他竟然跪倒在地毯上,膝行几步,紧挨着茶几,脑袋伸到离壶不到一拳的距离,灼热地凝望。
“小友,我可以上手吗?”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您请便。”陈功有些奇怪,这老爷子似乎太激动了吧,他紧紧盯着,生怕有个闪失。
声音虽然颤抖,储老爷子的出手却极稳当,他小心地把壶拿到手里,摩挲,端详,又端起来凝视壶底款式钤印。
其他三人都关注着他,房间内鸦雀无声。
良久。
“昨夜灯光不好,今天方才看个分明啊!”
一声感慨过后,储老爷子把壶轻轻放到桌上,貌似平静地巡视在场三人。
陈功却看见了他眼睛里似乎有光芒跳动。
“如海,小陆,你们来看看这把壶。”储老爷子淡淡说。
“好的。”魏如海和陆经理乖乖从沙发上起来,过来同样跪坐在茶几边,认真地端详。
过了几分钟,魏如海先说话了:“储老,其实之前我们已经看过这把壶了,小陈请我们鉴定过的。”
“哦…”储老爷子饶有深意地看看三人,目光最后停在魏如海身上,说:“你之前的鉴定结论是什么?”
“可能是某个高工新仿的陈鸣远壶,材料应该也是其独门配方。”魏如海如实回答。
“那你现在的结论呢?”储老爷子语气平淡地追问道。
魏如海看看他,又看看壶,犹豫了会,说:“虽然材料我确认不了,但我不认为在夜市上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使用那种材料的民国壶,毕竟那时能使用那种材料制壶的不是普通工匠,所以我还是坚持原来的看法。”
储老爷子不置可否,看向陆经理,“小陆你呢?”
陆经理笑着说:“储老,您知道的,对紫砂我只是略懂皮毛,我就觉得这种材料似乎有些像那种材料,但也同如海一样,我并不怎么相信夜市里会出现使用那种材料的壶,毕竟十几年都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了。”
陈功听得似懂非懂,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那种材料到底指什么。
储老爷子欣然点头,“你们两个都不错,从事我们这个行当的人,就要有尊重客观事实、坚持自己理念的勇气,哪怕受到权威或其他力量的压迫也绝不能动摇放弃。”
说完,他又换了严肃的表情对魏如海说:“不过,如海啊,看来这些年我把你放到偏行政的岗位上,你的专业素养和知识积累大为退步啊!”
魏如海脸色微变,不过没有说话。
储老爷子指着传香壶大声说:“我可以无比确认,这把传香壶,就是用天青泥制作的!”
“啊!”魏如海和陆经理同声惊叫,一脸震撼。
“如海,可以说说为何你不敢确认吗?”储老爷子微笑道。
魏如海坦然说道:“储老,传世的天青泥老壶的颜色都是暗红泛青紫,正如明代周高起《阳羡茗壶系中所述’陶之变黯肝色’。
可这把壶呈青灰色泛黯紫光,应该是高温烧制,这不符合历史事实,所以我推断即使万中无一的概率其材料是天青泥,也应该是一件现代仿作。”
“说得好!”储老爷子轻轻鼓掌,“看来我刚才有些错怪你了,你的底子还在,不过,你可能忘了一件特殊的事,好好想想吧。”
魏如海蹙眉沉思起来,储老爷子也不催,笑眯眯看着他。
“这天青泥是什么材料啊?”陈功小声问陆经理。
“这是出自黄龙山蠡墅矿口的一种紫砂矿料,用其烧制出来的紫砂器色调独特,可谓天下独绝。”
陆经理一脸缅怀和景仰,然后又换成遗憾。
“可惜原矿口在解放后不久就变成了大水潭,从此,天青泥就再没有大规模在市场上出现过。”
“那天青泥贵吗?”陈功饶有兴趣地问道。
“民国初期就要卖五百大洋一担,现在嘛,偶有出现就立即一抢而光,价格大概在一万一斤吧。”
“这么值钱啊!”陈功眼睛直冒小星星,恨不得立即跑去那个大水潭边看看。
“裘老怪说得没错,你小子就知道钱!”储老爷子瞪了他一眼,随后竟像个诗人一样吟诵起来。
“野绿连空,天青垂水,素色溶漾都净。
在中国,天青色自古以来就是浪漫的,是美丽的,是脱离了尘世凡俗的。
因为,这种颜色只属于天空!”
在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刚刚声情并茂了一番的储老爷子露出一个迷之微笑。
“你们应该都听过周杰伦的《青花瓷,歌中唱到’天青色等烟雨’,这其实不是青花瓷,而是宋代汝窑。
那时的文人墨客和御窑工匠们,就想方设法要把这种美丽的颜色永远留驻人间,他们最终成功了,在汝窑上再现了天青色。”
说到这里,老爷子脸色微红,声音也渐渐激越。
“而我们紫砂行业作为陶瓷业最独特的一支,终究不甘落后,无数前辈们煞费苦心历经周折,最终找到了独属于紫砂的天青色,那就是这种天青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