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炎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下，问，“你现在对她还有没有感觉？她人，其实挺不错的。”

“我知道。”姜家荣神色忧伤，“小琴性子很好，只是懦弱了一些，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她自小父母离异，被姥爷抚养长大，过得很不容易。她那么漂亮，应该有个好去处。而不是跟着我吃苦。”

他拍了拍自己的断腿：“我这个样子，给不了她幸福，还不如放手。”

姜炎不忍看他憔悴的面容，“走吧，跟我回酒店收拾一下，然后回家。”

“我...”

“对父母来说，最重要的是儿子的陪伴。你一个人孤身五年，应该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如果连这点做不到，就真妄为人子了。”

“但是...”

“我包下了馒头山，回去给我帮忙，其他人，我信不过。”姜炎神色认真，“馒头山上种的东西，都是极其珍贵的草药。你不用担心收益问题。”

“我能做什么？”

见他终于意动，姜炎放下心来，“能做的事很多。但不管见到什么，你都不要好奇，也不要多问，永远对外人保密。包括未来的嫂子。”

“我能做到。”姜家荣慎重点头。

姜炎捡起拐杖交给他，“有没有需要带走的东西？”

姜家荣到床头的桌子前，打开抽屉，拿出两张照片揣入口袋：“走吧。”

杨涛透过车窗，见姜炎带着一个浑身邋遢的约四十多岁的瘸子走来，便知是姜家荣到了，与空拜月下了车，伸出手笑道：“你好，我是杨涛，你应该是姜家荣吧？”

姜家荣稍一犹豫，伸出手，握了握：“你好。”

“先回酒店再说。”姜炎扶他上了车，“杨涛是我一朋友，明天也要去村里。这是我女朋友，空拜月。”

空拜月同样笑着打了声招呼，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出了金龙街，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些衣服、礼物，众人才返回酒店。姜家荣洗澡打扮了一番，立刻显得年轻了许多。

晚上快吃饭的时候，蒋毅垂头丧气地回来，一头钻入房间，也没心情吃饭，显然并没有得偿所愿。

第二天清早，天刚亮，姜炎便带着几份食物，开着自己的新车去了金龙街，其他人则会在稍后前往郊区。

下车后，姜炎在街上坐下等了等，又打了声口哨，那五只流浪狗渐渐从各处冒出头来，两只小猫也是，一见姜炎，便立刻小跑了过来。

喂完火腿肠和饼干，姜炎站起来打开车门，里面已经铺好了一层毯子，他转身对恋恋不舍的猫狗们说道：“走吧，今天我来接你们回家。”

猫狗们只是看着，不敢靠近。

姜炎只好将它们一一抱进去，车内顿时显得拥挤不堪，也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他也不介意，开了空调，便驾驶车前往郊外。

因为皮卡在有些地段不能行驶，昨晚已被运到了郊外一家车行，也是蒋家的店。

杨涛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在了福特F150中，见姜炎回来，立刻探出车窗，“你干什么去了？现在就走吗？我已经等不及啦！哈哈，这车开着太爽了！”

“接了几只猫狗。小月他们走了吗？”

“按你的安排，已经先走了，我们也赶紧走吧。”

姜炎关上车窗，两人先后追赶了出去。

在杨涛那辆奥迪车上，空拜月坐在后座，插着耳机，津津有味地看着视频。姜家荣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偏头看着窗外，神情复杂。

离家五年，如今自己这个不孝子回村，不知该如何面对曾经那些熟悉的面孔，如何面对父母？

还有，他虽然嘴上说着放下放下，但想放下一个人又怎会那么容易？车离长安越远，心中那份不舍便越清晰。

这里曾经凝聚着他的梦想，凝聚着他对人生最美好的幻想。但这里也毁了他的一生。

对于长安，他有着比一般人更复杂的情感和理解。

李水琴的音容笑貌、一颦一笑，始终在心间挥之不去。还有小雨胖嘟嘟的可爱的小脸蛋，清澈的眼神。

尽管不是亲生骨肉，尽管他对宋泽阳父子恨之入骨，但他依然很喜欢小雨，小孩子是无辜的，她并不懂什么爱恨情仇。

“算了，该走了。”他心道，“人总不能永远那么自私下去，小琴应该去过更好的生活，而自己，也需要回家陪伴父母。”

一想到父母，他的双眼便蒙上了一层水雾，如车窗内玻璃上的水汽。

接下来的半生，便用来偿还父母吧。

蒋毅驾驶着车，却有些心不在焉，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地瞥一眼姜家荣，李水琴的这位前前夫。

无论从哪方面来讲，自己应该都不比他差吧？但是李水琴为什么...总是放不下他呢？

昨天李水琴拒绝他的理由中，其中有一条就是，她放不下姜家荣，也不再打算嫁人。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她总会忘记这个人的吧？”蒋毅心想着，“自己应该还有机会。等她找几次工作，吃两次亏，应该就会知道，像我这样的好人，现在可不多见。不过，还是得派两个人暗中保护她......”

下午四点的时候，姜炎给父母打了电话，将自己接到堂哥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并让父亲去一趟大伯家，把实情告诉他们，免得到时候场面失控。

姜母挂完电话：“你去还是我去？”

姜父踌躇了半晌，“要不咱俩一起去？”

“我看，倒不如把大哥大嫂接到咱家里来？”

“还有两三个小时，不急。我们先想一想该怎么说。”

......

晚上六点半，三辆车相继驶入了村子。

姜家荣看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二次生出这样的感受。但第一次回家的时候，虽对父母是同样的思念，但他自己，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感受在。

然而这一次，除了思念，还有对父母的愧疚，以及落魄。

车在姜炎家门口停了下来，大笨瞪着眼，汪汪直叫，似乎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倒是阿悔，如今看起来威风凛凛，目光神俊，警惕地盯着三两车子。

姜炎的父母、大伯大娘都在门口翘首以盼。姜炎下了车，深深呼吸了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杨涛、空拜月、蒋毅也下了车。

见下车的多了两个陌生人，并不见姜家荣，姜父姜母都投去询问的目光。

“这是我两个朋友，等一会再介绍，家荣哥，下车了。”

“唔，姜炎，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姜炎刚一走近，众人一下子散开，连大笨也是，嗖的一下子躲得远远地。

杨涛皱着鼻子，“你车上装的流浪狗？”

他此前听姜炎说车上是几条猫狗，还以为是去宠物市场买的，但现在......

姜炎尴尬一笑：“等下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还真是啊？不是我说，你这可是刚买来的新车，一百二十多万的豪车，你就拿来装流浪狗？这也太......”

姜父姜母脸色一变，互相看了一眼，炎儿买的车？一百二十多万？哪来那么多钱？

大伯大娘却是急忙问道：“我家家荣呢？”

奥迪的车门打开，一根拐杖伸了出来，“爸，妈。”

姜家荣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颤抖，瞬间让场上其中几人的心中一颤，情绪如瘟疫一般开始蔓延。

拐杖探出来后，一道让姜戌明夫妇思念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身影，艰难的从车上下来。

他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扶着车门，一根空荡荡的裤腿在夜风中摇摆。

“我的儿啊！”

姜家荣母亲突然大哭着冲上前去，扶住自己的儿子，看着他满脸的泪痕，伸手替他抹了一把，抱住他痛哭起来：“我苦命的儿子啊！妈想死你了啊！想死你了啊！”

姜家荣丢了拐杖，往地上一跪，“爸！妈！儿子不孝，让你们受苦了！”说完砰砰磕起头来。

姜家荣母亲想要拉，却没拉起来，也腾的一声跪下，把儿子抱住，哭道：“妈不怪你，啊，快起来，妈一点都没怪过你！”

姜戌明背过身擦了擦老泪，连忙过去把二人拉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姜父姜母也过去，将三人拥着进了大门。

姜炎眼抹了抹眼睛，带着杨涛、蒋毅进了屋子，然后出门，将五狗二猫从车上放了下来。

相比于冰冷的长安，山里即便夜间，温度也不会降到零下，突然来到温暖而陌生的环境，猫狗们看上去都怯生生的，下车后围在姜炎旁边，警惕地看向走过来的阿悔。

还有后面跟着的大笨。

在那条拉布拉多犬的身上，它们感受到了一股威压，仿佛同类王者一般的气势。无论是其威武的身姿还是漂亮的毛发，都让五条流浪狗生出一种自卑感。

“阿悔！过来！”姜炎了眼阿悔，便知道这货又耍起了小心思。

自从给它输过灵力之后，阿悔似乎有了更多的灵性，可以理解许多复杂的语言指令，才来家不久，便喧宾夺主，力压大笨，当上了大哥。

阿悔原本是准备给这几个新来的家伙来个下马威的，好确保自己的大哥地位，因此眼神中很是凶横。但听到姜炎的呵斥后，立刻变得乖巧起来，摇着尾巴走到姜炎面前，蹲了下来，扬起脑袋，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

姜炎无语：“以后不准欺负它们！知道了吗？”

阿悔狗头点了下，对此姜炎并不惊讶，又交代了几句，从车上拿出买来的狗粮、猫粮，分别喂了一些，又给它们逐一输入了一点灵力，这才转身去换衣服。

姜炎一走，阿悔唰地一下站起来，看向这五个邋遢的小弟，眼中不由一阵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