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自己对于扬雄的事迹也非常熟悉,对于扬雄也颇为崇拜,当他听到独孤信和杨逍在讨论扬雄的时候,忍了好几次没忍住的他,非要插几句话。
刚开始向导并没有想到两个年轻人会同意听他讲述,结果他越讲越多,好好的讨论,最终变成了他的一言堂,他对扬雄生平事迹的了解,也值得当仁不让。在颠簸的马车,既当向导又当老师,给两个后生讲起了大名人扬雄。
当年扬雄入仕时,正面临刘氏王朝同王氏外戚集团的斗争。扬雄既无力维护刘氏王朝,又不敢得罪外戚势力,文弱书生只得埋头著述,企图超越于现实的政治斗争之外,在写作中获得自由。
只可惜,自己在早年间形成的民间观念,已经严重不适应官场生态,扬雄不得不以夸大、蹈虚、华丽之辞来大肆“美新”,歌功颂德,百兽率舞,山河感应,这显然是为了避祸的违心之作。真是一入豪门深似海啊。
最为严重的在于,他竟然歌颂王莽:“周公以来,未有汉公之懿也,勤劳则过于阿衡。”汉公指的是王莽,阿衡为伊尹。
历代文人都认为扬雄这段话是向王莽奋力献媚。伊尹、周公为商、周二代人所称道的贤相,扬雄将王莽与之相此,似乎是称颂,实际则是慑于王莽的威势,对王莽的一种婉转箴劝。
只是,这种“箴劝”对于气势如虹的王莽而言,何其微弱!统治者的耳朵只能接收到铺天盖地的“颂圣”之声。
锦心绣口的诸葛亮在江东舌战群儒时,他舌剑犀利,深犁古今,如此评价扬雄:“且如扬雄,以文章名世,而屈身事莽,不免投阁而死,此所谓小人之儒也。”
诸葛亮之所以说扬雄是小人之儒,看来不一定全是贬义。大人,英雄豪杰也;小人,贩夫走卒尔。诸葛亮是想说扬雄才华横溢,却事暴君王莽,污点赫然,不过是一介小人。
诸葛心仪刘备,刘备一向主张安汉兴刘,诸葛亮想用扬雄的事迹来告诫东吴文臣,英雄当遇明主,方可鞠躬尽瘁。
细究起来,经历了“投阁**”的劫难,成为扬雄写作与学术研究的分水岭。他认为辞赋为“雕虫篆刻”,“壮夫不为”,转而研究哲学。仿《论语》作《法言》,模仿《易经》作《太玄》。
扬雄提出以“玄”作为宇宙万物根源之学说。有人嘲笑他,于是他写了一篇《解嘲》;为了宽慰自己,又写了别具一格的《逐贫赋》,写他惆怅失志,“呼贫与语”,在文中,他质问贫困何以老是跟着他?
这篇赋发泄了他在贫困生活中的愤怒。多用四字句,构思新颖,笔调诙谐,却蕴含着一股深沉不平之气。
蜀人爱酒源远流长,扬雄是名士,非寻常之辈所能及。扬雄一度罢官,他素来无积蓄,非常贫困。可爱酒依然,一往情深,这如何是好哇?
由于家里贫困,他不能再喝酒了,那么文思如何打发呢?有人知道了实情,索性用车载着酒和菜来向他求教。扬雄一见酒菜来了,文思大进,思想精骛八极,玄言奥义,连绵不绝,送酒的人因此大为受益……
事情一传开,京城的有钱人于是经常向他求教。作为求教的礼物,都拉着酒菜来门请益……这就是“载酒”一词的由来。
扬雄对古文字学素有精湛研究,加博闻强记,阅书无数,简直就是一部滔滔“字海”。诸如甲骨文、金文、篆书之类。有人就专门向他学文字学,这就是“问字”的由来。
“载酒”、“问字”这两件雅事,就这么合到一起,成了一条品格极高的成语。也可以说,扬雄就是当时学问的象征。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大司空王邑、纳言严尤一听说扬雄死了,就对桓谭说:“您曾称赞扬雄的书,难道他能流传后世吗?”
桓谭回答:“他一定能够流传。但您和我看不到了。凡人轻视近的重视远的,亲眼见扬子云地位容貌不能动人,便轻视其书。从前老聃作虚无之论两篇,轻仁义,驳礼学,但后世喜欢它的还认为超过《五经》,从汉文帝、景帝及司马迁都有这话。现在扬子的著作文义最深,论述不违背圣人,如果遇到当时君主,再经贤知阅读,被他们称道,便必定超过诸子了。”
当时,腐儒们嘲笑扬雄不是圣人却敢作经,好比春秋时期的吴楚君主僭越称王,应该是灭族绝后之罪。从扬雄死后的情况而言,他的《法言》大行于世,但《玄》并未得到进一步彰显。
唐代刘知几在《史通·正史篇》中指出,扬雄曾续写《史记》,可惜原书已佚。东汉时的王充在《论衡·须颂篇》说:“司马子长纪黄帝以至孝武,扬子云录宣帝以至哀平,陈平仲纪光武,班孟坚颂孝明。”
扬雄继司马迁之后,写作了汉宣帝到汉平帝这一段历史。扬雄还著有《蜀王本纪》,是研究古时期的蜀地不可或缺的史料。
王安石对扬雄的评价有这么一句值得重视:“儒者凌夷此道穷,千秋止有一扬雄。”
扬雄和司马相如实在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他们精于文辞,都是汉赋的大师;滋养他们文化人格的所在,都是灵秀的巴山蜀水;甚至连二人的生理缺陷也惊人地一致:他们都患有较严重的口吃,“不能剧谈”,因而都“默而好深沉之思”。
少年时代,扬雄就博览群书,才华横溢,也许是年轻气盛,他对投江而死的屈原颇不以为然,他乐观地认为:“君子得时则大行,不得时则龙蛇”。
为了进一步阐释其观点,扬雄还调动他敏锐的才思,写了一篇扬扬洒洒的《反离骚》。“惟天轨之不辟兮,何纯洁而离伤”?
他为屈原掬一把同情泪,又充满信心地憧憬着自己的前程,他相信,“天轨”会为他而开。
于是便有了辞情华丽、铺陈热烈的《羽猎赋》、《长杨赋》。扬雄不惜惮精竭虑,把帝王田猎的盛况和汉朝国力的强大用靡丽的句式、优美的词藻渲染得淋漓尽致,同时在华章大赋之下,又暗含着委婉的讽谏和深深的忧患。
李白却没有买扬雄的账,在他写的《古风》组诗中,专门有一篇说扬雄,更确切的说是挖苦、讽刺:“咸阳二三月,宫柳黄金枝。绿帻谁家子,卖珠轻薄儿。日暮醉酒归,白马骄且驰。意气人所仰,冶游方及时。子云不晓事,晚献长杨辞。赋达身已老,草玄鬓若丝。投阁良可叹,但为此辈嗤。”
李白在他的这首《古风》中,涉及到了两个人,一个是西汉文人扬雄,另一个,就是西汉男宠董偃。相比之下,游荡于市井中高声叫卖的采珠人的命运,却比在文字中爬梳思想的文人(扬雄)的命运要好得多。皓首穷经而家资拮据的扬雄比起这位因色相而发迹的卖珠人,只能徒增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