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怪味儿，我们出来聊，现在空气越来越不清新了。”朋友们在大道上走着，张梦妮回了句：“楼底下垃圾桶烧了，垃圾桶着火了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晚上住那，那是你家呢。”

“我觉得我崩溃了，原来这么完美的爱情也会吵架，知道吗，你们俩一直是我心中完美爱情的典范，让我还相信爱情。”李海豹拉着张梦妮，和远帆、淼淼一起坐在欢乐谷的蘑菇伞阴凉下。吴窈窕非常赞同：“看见你们俩吵架，我觉得我心里有什么崩塌了。以前我觉得我看得见爱情的希望，现在我觉得爱情就像人一辈子，好不好只有追悼会的时候才看得出。”

淼淼“咳”的一声笑了出来：“什么什么呀，我告诉你，完美的爱情不是不吵架，又吵又打又说要杀了你，那才叫爱情，相敬如宾的一半都是快玩完儿的。要不，我们先去游乐场转转，坐个太阳神车什么的感受一下生命可贵，下来再聊？”这时远帆正买了一大袋子饮料，还端着冰淇淋盒子过来，分发给所有人。“别，咱就在这坐着吧。我呀，非常讲究人身安全，连坐旋转木马都要系安全带，你们还是别坑我了。”林锐此话一说，就被起哄的满头包。

为了“注重安全”的林锐，大家选择了坐游览车，风景不错，全体推远帆讲他自己的事业爱情经历。“淼淼不算，剩下两男两女正好一桌麻将，我最想提醒你们，在你们欢快的摸牌看牌的时候，旁边总有很多人等着你们输了下场。林锐，最有可能出局的，我觉得就是你。”远帆毫不客气，“你就是愤怒的小鸟里石块最底的那绿皮猪，看似最安全，其实最危险。”

“没错，现在上面一丝一毫的变化，都可能把你压垮。”吴窈窕先点了头。林锐咕咚灌了一口橘子汽水，跟着赞同：“哥们现在是风雨飘摇——李海豹你完全没必要得意，你就是那最顶上的猪，笑的最嚣张，绝对第一个倒霉！”李海豹扬手就要揍他，被远帆抓住：“听我讲。”

“现实不是武侠剧，老一辈的作用不是提供漂亮女儿、秘籍和被打败，他们掌握资源。”远帆挪了挪，“年轻人可以非常的理想、懒散和随性，而长辈也并不能阻止你们走弯路，我们要做的是让你们即使走了弯路也能到达终点。”

“但是我就不喜欢爸妈那态度，小时候逼着上补习，长大逼着结婚，什么都不会还什么都不学，对我热心的保护动物、地球一小时这些麻木不仁。”吴窈窕牢骚不少，远帆微笑：“不要因为吃狗肉，穿皮草这些事和父母起冲突，父母成长的环境和思考的东西都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可以坚持我们自己的，而你把你的是非观强加给父辈，就好像他们催逼结婚一样，也让他们无所适从。”

“其实老哥我，读书的时候是挺出众，理科天才，从小站在池塘边帮人卖鱼，全是心算，竞赛拿奖拿到手软。家里穷，没钱买‘教辅’，赶在上课前去借，一次借七八本琼瑶不在话下。也喜欢读个小说什么的，别说武侠科幻，连言情都读，但是不爱语文课，高考数学理化生都满分，语文31分，考试前一天去录像厅看球，在考场上睡着了。”

林锐当即呛了：“噗！高考睡着，你熊的。”远帆把勺子往冰淇淋里一插，颇有插剑穿石的气魄，之后接着回忆：“上大学了，成天连夜的看录像，女生都觉得我们邋遢，都去追那些校园诗人什么的。有个姑娘来检查我们宿舍卫生，老批评我，一来二去就熟了，被女孩子注意的感觉真的挺不错，我当时就是把这种异性动物性吸引当成了爱情，错误的结婚了。”

“那时候广告行业机会好，实行批准制，一个城市就一两家，供方市场，客户围着广告公司转，原始积累挺顺利的。我的公司刚刚一赚钱，她就不工作了，还把全家人都往我公司里塞，跳舞，唱歌，打牌，我们俩什么话都讲不了三句。没办法，离婚了，孩子归她。”

“现在广告公司申请制，一个城市两三百家。生意不好做，客户很难抓，想想我小时候真幼稚，真以为能在一起吃饭过日子，婚姻就能维持。”远帆手里的冰淇淋开始慢慢融化。

“喂，你和你前妻离婚，少不了第三者吧？”吴窈窕一肚子怀疑。远帆苦笑：“我那时候被老婆折磨的见女人都怕，面试的女毕业生都想推给助理，要不是遇上淼淼，怕还好不了。一看见女的，我脑子里就是满屋子七大姑八大姨骂人撒泼打麻将的声儿，差点没熬过来。”

张梦妮一直沉默，这时忽然开口：“你的经历让我悟了，每个人走的都是和你一样的路，从傻瓜中来，到牛人中去。这世界上牛人不在于多少，而在于你是不是。——你和淼淼和好了？”远帆笑着：“什么和好啊，本来就没坏过，我们一天吵的那样的架连薯片桶都不够装。”

次日，周末休息。张梦妮一大早就来到求职社，吴窈窕正在登录QQ，一上线就喊：“来看来看！这个是远帆吧？他的状态写着，你们猜写的什么？”林锐往这边走，李海豹喊：“我先猜，是不是什么大项目做成了？要是我猜对了，林锐你把你媳妇在我的世界里另存为一个啊。”

林锐伸手要打，吴窈窕叉腰：“没事，他猜错了。上面写的是：订婚！咱们的成功人士要再次走进婚姻坟墓了！”张梦妮也正好在李海豹电脑上开了自己的QQ：“哎，看，淼淼也有一样的状态，订婚。”林锐讨好吴窈窕：“怎么样，婚姻是坟墓，和我合葬吧！”吴窈窕不知从哪里拿到了许媚柔的照片，在林锐眼前一晃，林锐想抢没抢到，吴窈窕评论：“还真很漂亮，真是让全世界的手机都停机的长相，长得跟二维码似的。”

“你说结婚？婚礼就是葬礼，房子就是墓，誓词就是墓志铭，婚纱就是寿衣，结婚戒指就是纸糊的房子金元宝……”吴窈窕扳指头数。“怕得慌，说吉利的。我问了快递员，月入过万，公司扩张，缺着人呢，就算房子是墓地，咱俩也得死得起。”林锐很正式的说，“我想干这行。别的活坐办公室也一样难，我上次去人才市场，看到公司要求我差点哭了，加班出差满城跑，没时间吃饭，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痛苦的工作嘛？看到那公司的下一个岗位，还真有。”

张梦妮过来提醒他：“这行赚的可是辛苦钱，满城跑，不过李端阳他爸的下属公司，手头还有很多递送生产设备零件的业务，要是你愿意，我介绍你去，底薪就三千，提成很高。”

“你能吃苦吗，那是体力活。”李海豹真心为朋友担忧，林锐不在乎：“我这个人确实不是太擅长运动，但是一指禅练的还是很好的，一按电脑它就开了，神奇吧。”

之后的某天午夜，林锐和吴窈窕一起上路了。摩托车，头盔，快递公司制服。“这叫什么零件！我以为零件就是螺丝什么的，这比牛还重的也能叫零件，还说工厂等着用，得半夜送！张梦妮真坑！”林锐开着带斗摩托载着吴窈窕，浸着黑油的纸包裹物品，也包裹着他们全部希望。

“别这么说啊，这家公司运送东西，可是按重量计价的，运的重拿得多，我们这一趟能赚40块呢！不错了！”吴窈窕搭理着头盔外飞扬的头发，“等我们俩工作熟了，我也弄一摩托车载货去，咱赚双份钱，说不定一两年就付得起房子的首付了。”林锐快乐又疲惫：“有时候真想不干了，我怎么赚钱都想好了，先当别人家的孩子然后再走丢，找着重谢十万，两个月干一笔，我丢你找，钱对分。”

气温极高，天空如有九个太阳一同发光，吴窈窕抹着满脸的汗，口吻却是实实在在的幸福和憧憬：“林锐，加油！”

林锐想回过头来吻吻吴窈窕，吓得她喊：“别回头别回头，看着前面车！”林锐不在乎：“这开发区没几个人，我说你胆子那么大，当街敢拦车，长辈敢开口骂，现在小心个什么。我看远帆和淼淼大吵那会，你吓的够呛，不会还没缓过来？到地儿后我必须好好亲你压压惊。”

“影响真挺大的，你说，为什么伤人的话总是脱口而出，而爱的表白却永远辗转在心里面呢？”吴窈窕忽然有点忧伤，摩托停了下来，林锐伸手拉她：“这里是个大下坡，必须下来推。”这段坡在尚未完工的工地外，土石路，相当陡。“吴窈窕小心，我掌着方向，你扶稳点。”

已经送了一整天的货，早上是往市内各处门店配送，还安全点，这半夜下陡坡，林锐不敢马虎。太累了，吴窈窕站着都能睡着。长长的坡上，她禁不住眯了一下眼睛。就在这一刻，摩托遇上了石头坎。在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头已经开始不快不慢的往下栽。

“啊！”吴窈窕瞬间惊醒了。如果满车子的重型车床零件往前滑去，掌方向的林锐根本支撑不住，他就会被这些物件碾扁！“吴窈窕你别慌，别慌，往后压，往后！车轮往上拖！”林锐高声喊叫，一边转过身来，拼命的往后推车，“吴窈窕，拉住那些包裹，会往前滑的！”

车开始慢慢的向后掀。吴窈窕腾不出手来抓那些沉重的包裹，她尖叫着：“别滑下去，别滑下去！”但那些浸了油的东西还是开始不听话的滑动。“吴窈窕你别怕，抓紧车子！”林锐一手握车把，一手拼命伸上前，“砰砰”几声，那些重物被他推散在坡边的草地里。

“还好，没坏，一点都没坏……”吴窈窕检查着所有的物件，就像抱着她全部的收获和希望。午夜惊魂。在这个没人看见的地方，两个刚刚找到一份工作的人。林锐“呼哧呼哧”喘着气，靠近吴窈窕，一把搂过来吻了她：“咱们会找到好工作，过上好日子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