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跟以往一样,他们白天坐着小谷飞行,晚就找地方住一宿。
尧光山与青丘之间虽算不远,但其间并没有城邦,他们照例找了一个破庙安顿下来。
好在这个破庙有釜、有陶器、有石桌、有干草,比以往住过的破庙强不少,稍加收拾就能住得很舒服。
盛夏时节,山中的野物飞禽还是很多的。段飞擅弓弩,打了一只兔子三只飞鸟,赤她们三个姑娘又挖了一些野菜,不多时,一伙人便满载而归了。
这对于早已习惯了风餐露宿的他们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了。
壮子自告奋勇地把大釜洗刷干净了,兴致很是高昂。神秘兮兮地打水、架釜、劈柴、生火,忙得不亦乐乎。
“我说乐正大厨,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段飞略显笨拙地烫着兔毛,这野兽毛皮的味道一直让他很不适应,只得觑眼看着忙活的壮子。
“嘿嘿,野味火锅吃过没?今天咱就在这荒郊搞一顿。”
正说着,壮子已从背包里拿出一包麻辣火锅底料,拆开了油料包。
“我去,你还真带了啊,我以为你只是说说呢。看来这千难万险也挡不住一个吃货的赤诚之心啊。”段飞吐槽道。
热水滚沸,油包、干料下锅,红油急速充盈了整个釜面,油亮而鲜红。暗红色的辣椒随着热油下翻滚着,鲜香的气味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东西啊,味道好香啊,这汤的颜色也好漂亮,居然是红色的,甜吗?”
闻到香味的赤赶忙跑过来,砸吧着嘴,咽着口水。
“呵,甜的?那你尝尝吧。”壮子坏笑着,舀了一勺汤,仔细吹了吹递给赤,“别烫着哈。”
赤满怀期待地嘬了一口,从来没吃过辣椒的赤瞬间炸了起来,一口吐了出来,喷了壮子一脸。
“这是什么东西啊,你想要了老娘的命啊?”
“哎,我说大姐,讲究点行不行啊?”
壮子抹了一把脸,挤着眼睛,直流眼泪,看来是红油溅到他眼睛里了。
“哈哈哈,这种就叫损人又害己,知道不?”
段飞哈哈大笑,试了试手中硬化了的蕉叶,打算剁兔子。
卓展把保温杯递给赤,看着赤流眼泪扇舌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儿,喝点水吧,噗……”
赤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一整杯,才缓过气来。
“啊……续命之水啊!我说卓展哥哥,你们华国人就吃这种东西啊,这是人吃的吗?”
“这呀,叫辣椒,你就是第一次吃,如果吃习惯了,很好吃的。”卓展笑着答道。
“你这叫没口福,这好东西呀,估摸要几千年之后才能传到你们这边呢,你现在就能吃着,是你的福气。”
壮子自己也尝了口汤,回味地直眯眼睛:“嘶……太香了,壮爷我多少天没吃着火锅了,太解馋了。”
“理解不了你们这群外邦人的奇特口味……”赤嘟囔道。
段越、江雪言那边的野菜也已洗好,五个人围坐在大釜前。
壮子用勺子翻了翻汤底,倒入剁好的兔肉,不停地搅动着。那肉块翻滚几下便变了颜色,肉香味也开始窜了出来。
壮子陶醉地闻着这鲜香的味道,眯眼笑嘻嘻道:“哎,这先下肉,再下内脏,最后涮点野菜解解腻,绝了。哎,就是少了火腿肠,下次一定提前准备好。”
段飞哼了一声:“呵,还火腿肠,想的可是挺美,你咋不把超市打包带过来呢?”
“哎,这火腿肠可是人间佳品,可别瞧不起火腿肠啊。我一度认为火腿肠是人类历史最伟大的发明之一。火腿肠好吃解馋,保质期又长。
只可惜之前在羊城机场溜了一圈,发现卖的火腿肠两端都是带那种金属密封环的,不能带来啊。早知道我就从燕京背那种熟食塑封肠过来了。”
壮子嘟囔着,夹起一大块带骨的兔肉,热腾腾地咬下一口。
肥嫩浓香的兔肉外层裹着鲜香麻辣的火锅汤汁,让他不禁食欲大振,大口一阵撕扯,吃得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头也涔涔冒汗。
“服,算你有瘾。”段飞见壮子吃得香,也赶紧夹出来一块放在碗里晾着。
“虽然没带火腿肠,不过呀,壮爷我带来了这个。”
壮子神秘兮兮地转过身去,从行礼里找出一包东西。
“当当当,粉丝,没想到吧!”
壮子说着便拆开了包装,将粉丝掰断下到了锅里,不停搅动着。
“我靠,在麻辣火锅里下粉丝简直丧心病狂,一会儿你这粉丝捞来裹满了辣椒皮和麻椒,看你怎么吃。”段飞对壮子的举动很是惊讶。
“你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壮爷的重口味总是能颠覆咱们的认知。”卓展打趣道。
几人旅途劳累,加之在山里的破庙能吃这样一顿麻辣火锅实属饕餮珍馐。不一会儿,一只兔子连同内脏都被吃的所剩无几了,开始进入涮菜和下方便面的阶段。
就连一开始嫌辣不敢动筷子的赤也逐渐吃了,直嚷嚷着好吃。
“喂,壮子,你这放进汤里的两包东西真是神了,越吃越好吃。什么时候多拿来点,我想进献给我父王和母后尝尝呢。”赤一边吃着一边赞不绝口。
“壮爷我这运输费可是很贵的,这得看你给多少报酬了。”壮子自满道。
“我寝宫里珍宝任你选,你能拿的动就行。”赤倒是大方。
“不过也亏了有这破庙,给咱们留了这口大釜,要不然这兔子也只能跟那两只鸟一样烤着吃了呢。”
虽然段越是把夹出来的东西涮水吃的,但还是有红油沾到了她的嘴角,她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嘴,端端正正放下陶碗,表示已经吃饱。
“这些东西应该都是以前这庙里的使徒留下来的,说明这里曾经兴旺过一阵子呢。”赤漫不经心地说道,嘴巴塞的鼓鼓的。
“儿,我之前就想问你了,咱们这一路赶路总是能找到落脚的破庙,怎么这么多庙都荒废了呢,都是些什么庙啊?”卓展问道。
“这个呀,就是山神庙,还有地庙、水鬼庙,以及陆吾神神、石夷神等地方小神的庙。
这些神不像我师父是远古造世神,没有那么大的神力,也没有那么广的恩泽域。一般只有一两座庙,只会被自居之隅的百姓供奉,靠着这有限的供奉和香火维系生命。只不过这几年,供奉这些小神的乡民越来越少了。
神原本就是靠着百姓的信仰来壮大神力的,没了百姓的信奉,一些小神,神力日渐式微,有的甚至消亡殆尽了,真是可怜。”赤感叹道。
“那原本供奉这些小神的百姓,为什么现在不供奉了呢,他们不信神了吗?”段飞好奇问道。
“不是不信神,而是去信了他们认为更值得信的新神。”赤答道。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我还在丹穴山学艺的时候就开始了,民间逐渐兴起了一个叫‘白冥教’的组织,教徒信奉一个叫做‘白冥虚空神’的人神。”
“这白冥虚空神的庙宇不像这些山神庙、水鬼庙建在山野河畔,而是建在闹市或城郊,百姓祭拜起来很是方便,这几年壮大的尤为迅速。”
“在一些城邦里呀,甚至有人把能成为当地白冥教教徒当成一种炫耀或提高身份的资本,很是了不得。不过呀,这种不入流的人神,对我师父那样伟大的远古造世神是没有丝毫威胁的,所以我是不在乎的。”
赤又从釜里挑起几根野菜,抖落面的花椒,放在陶碗中小心吹着。
“那究竟什么是人神,跟我们常说的神有什么不同吗?”
卓展皱眉问道,他觉得这个所谓的人神很是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就是人中灵杰,经过功德和灵修炼成神力,又经天神点化得了神身。说白了,就是由凡人变成的神,这种神一般在百姓中的威信也不高,谁知道这个白冥虚空神是怎么回事。”
“说实话,我还是先知道白冥教这个神使组织,才知道有这个白冥虚空神的。不过这个白冥虚空神真是厉害,竟能让人信奉到疯狂。”赤砸吧着嘴说道,“哎,壮子你这个什么方便面也太好吃了吧,吃不够啊。”
“那是,我跟你说啊……”壮子也来了兴致。
“怎么说?”卓展急忙打断了壮子的话,生怕他侃起来没完没了,而自己还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卓展哥哥,你不知道,我可是见识过的。我大姐的生母,宛夫人,生了三子一女,却只活了我大姐一个,三个儿子的夭折对她的打击别提多大了。”
“我记得有一段日子啊,我都不敢看到她,整个人跟疯了一样,不梳妆打扮,也不怎么吃饭,我父王都不愿见她了呢。”
“可后来,不知道谁把她带去了白冥虚空神庙,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教徒了。你别说,人还真就振作起来了,又恢复了原来的美丽和精神,而且也再不为失去的爱子伤心落泪。”
“宛夫人全心全意供奉着白冥虚空神,什么三斋六祭样样不落下,天天在寝宫里念咒祈祷,还时不时下山参加教徒法会,忙活得津津有味呢。”
“嚯,听你一说,感觉这白冥教搞得跟传销组织似的。说起这传销组织啊,壮爷我倒是了解一点。我大爷啊,有段时间就陷到南方传销窝里了,还是我爸去把人捞出来的,我大爷当时啊……”
壮子说着说着就扯跑了话题,搞得众人都很不耐烦。
“谁愿意听你大爷那点儿破事啊,打住打住,好好吃你的火锅。”
段飞有些不耐烦了,挑起一筷子方便面放到了壮子碗里,希望能堵住他的嘴。
“哎,我说,这底下还有兔子肉呢,煮到这个时候已经很入味了,我捞捞,给你们都分点啊。”壮子搅动着汤,挑着兔肉。
“可惜现在还是夏天,这要是冬天吃火锅就更美了,暖和到心窝窝里。小时候寒暑假,芒果台天天放《还珠格格》,当时就特别眼馋他们在野外美餐,感觉带劲极了,现在自己体验到了真是感慨万千啊。”说到这里,壮子摇头又晃脑,很是陶醉。
“哟,你啥时候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不像你风格啊。”段飞难得看见这样的壮子,不免要撩拨一番。
“壮爷可是多面少年郎,细腻起来你都不认识。对了,这么好的夜晚,这么好的火锅,这么好的气氛,把歌唱起来呗,别干呆啊。”壮子说着就自顾自地哼哼起来。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段飞也扯着脖子跟着唱了起来,虽然有点儿跑调。
一时间这个破庙被惬意的歌声萦绕起来,很是热闹。
“换一首,换一首,这首歌太老了,换左手右手慢动作那个……”
“这也是老歌了好不好,你们都哪个年代的人啊?”段越捂着耳朵,满脸嫌弃。
卓展看着他们笑着摇了摇头,起身站了起来,跃了残墙。
赤看到也赶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跟了去。
“卓展哥哥,怎么了吗?”
“看那边。”卓展指着临近的那个山头。
赤望过去,只见一缕炊烟飘了来。
“是你们老家那帮人?”
“嗯,易龙他们一直都跟着我们,不跟紧我们,他们就没法再回去了。看来以后行动,后面要一直拖着这个尾巴了。”卓展忧心忡忡说道。
“次你们把他们教训了一顿,他们也不敢离咱们太近了,不碍事。”赤笑着说道,拍了拍卓展的肩膀。
“易龙嘴里有秘密,只要他们一直跟着我们,我就不信没机会套出来。”卓展突然严肃起来。
“什么秘密啊,哪方面的?”
“不好,有动静!”卓展说着拉起赤跳进了院子。
他们脚跟刚着地,就有一伙儿拿着武器的歹人从破庙的房顶跳了下来,气势汹汹猛扑过来,见人就砍。
其中一个拿着刺球的歹人更是一球砸破了大釜,溅出的热汤差点淋到并膝而坐的段越身。还好旁边的江雪言反应快,迅速生出一把树伞,遮住了自己和段越。
只见那为首的歹人从怀中掏出一沓兽皮,一一查看着,大笑道:“没错了,兄弟们,就是这伙凶犯,今天拿下他们,明天咱么就吃香喝辣了!”
壮子幻化出热斯斯的侄虎爪,气得面色彤红、青筋暴跳,愤怒地冲了过去:“你奶奶的,我这吃着火锅唱着歌,怎么就被你们这帮孙子给毁了,看我不给你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