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卓展和段飞正在威书房里跟他商议之后的一些调动及对策,府中掌事便急匆匆来报,说是二公主赤薇已到府中,要见卓展,现在中厅等候。
赤薇此时到访,定是天刚亮就下山了,想来必有急事。想到这,卓展他们便匆匆结束了商议,快步赶往中厅。
刚迈入中厅,卓展就看到一青衫白罗裙的女子背对着他们在站在案前等候着。
女子身材高挑苗条,长长的秀发一半束起绾成松散的败莲髻,一半随意地垂在身后,瀑布般泻在九条银蓝色的狐尾。
听到脚步声,女子兴奋地转过身,一张绝美又气质的脸映入眼帘。流盼生光的眼睛、浅浅的梨涡、水嫩的桃唇,胭脂淡抹,气质脱俗。这似画中下来的美人,正是那昔日风度翩翩的女公子赤薇。
赤薇一看见卓展他们,便急匆匆地快步迎了来,完全不顾他们的吃惊与错愕。
赤薇双眉微蹙,焦急地对卓展说道:“卓展,大事不好了。昨日父王召见了柜山封主方,定下了儿和那狸力的婚事。儿昨晚得知此事后哭了一夜,清早宫门一开,便托我下山找你商议对策,你说这可怎么办呐?”
卓展听闻后心中一沉,沉默良久后突然紧张地问道:“大婚定在了什么日子?”
“正日子定在了下月初六,这都不到半个月了。”赤薇急得说话都带着哭腔了。
“太好了!”卓展眼前一亮,欢喜地说道。
赤薇正心急地等着卓展想出什么逃婚的对策,没想到卓展却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性子刚烈的她乍然火了,愤怒地指着卓展大喊道:
“卓展你还是不是人?儿一心一意倾心于你,此刻,她眼看就要嫁作他人妇了,你却不管不顾,还在这里高兴?看我不劈了你这忘恩负义的薄情汉。”
说着赤薇便闪电般拔出腰间佩着的短剑直指卓展,剑尾的银蓝双色杜鹃花穗子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赤薇姐,冷静。”段飞快步前挡在了卓展前面。
“赤薇姐,你先听我说完。卓展并非薄情寡义之人,儿对我的心意和付出我怎会不知。我亦是如此,生怕不能给她最好的,又怎么会轻易负了她?”
“卓展定不会让那狸力成功迎娶儿。只不过,大婚的这个日子,我们倒是可以借此做番手脚。对付三山,也许能翻盘。”卓展言辞恳切地说道。
赤薇看着卓展真诚的样子,觉得他不像在说谎,便收起了短剑,姑且看看他是什么计划:“此话怎讲?”
“我们现在最怕的就是中山的北伐大军赶在秋收前收兵南回,联合三山一同起兵。然而儿大婚的日子定在半月之后,赤帝嫁女,朝兵休戈,九大封主齐聚天虞山且不能带大部队。”
“在三山看来,这简直就是一锅端的大好时机,免去了他们谋逆成功后再一一对付不臣的封地了。我若是三山首脑,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卓展兴奋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旧派三山会借着三公主和柜山世子大婚之际提前发动叛变?”威立马会意,两眼发亮,欣喜问道。
“没错,纵然中山军队的支援很重要,但九大没有兵力的封主齐聚一堂这种好事,除了公主大婚,几年内怕是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我断定他们经不住这巨大的诱惑,定会提前起事。而此时中山北境战事正吃紧,断不会班师南回。”
“太好了!”威大喜,“三山目前还不知道我们知晓此事并已暗中准备,届时,咱们明里筹办喜事,暗地里排兵布阵,设下埋伏,打他个措手不及。”
“将军,半个月,留给咱们的时间也很紧,刚才咱们商量的派出探子的事,今天就可以办了。”
“明白,一会儿去军营,我就亲自挑出二十名亲信死士,即刻动身,前往几个大封地。”
“卓展,刚刚是我冲动了,误会你了……”赤薇看了看卓展,不好意思说道。
“不打紧的,若我是你,估计刚才也炸了。”卓展无奈笑笑。
“只是……只是儿那边怎么办啊?女子婚姻是大事,如果可能,谁也不愿意草率穿红妆坐花轿,这样太委屈她了……”赤薇犹豫道。
卓展沉吟了片刻,很是无奈。他不懂女儿家这份偏执的心思,但此刻听赤薇说起,不免也有所介怀。
“赤薇姐,卓展明白……只是,南山现在大难当头,且赤帝刚愎不察,我们几个的力量又实在太单薄。若非如此,卓展现在就想灼霞宫带她走。儿女私情在国家大义面前实在太渺小如尘埃。”
“赤薇姐,还请你好好劝劝儿,父帝与江山在她心中大如天,我相信儿不是不通情理的姑娘,她一定会理解的。卓展保证,绝对不会让她真正嫁入柜山。”卓展热切说道。
“卓展、段飞,看我在南市买的这大包子,还热气腾腾的呢,都来尝一口,老好吃了。”
壮子嘴里嚼着半个包子,怀里捧着一个大荷叶包大步走了进来。
壮子一个脚刚迈进大门,就愣在那里定住了,嘴里的半个包子都掉在了地。壮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赤薇,下来回扫量着,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卓卓卓卓卓……卓展,请请请请请……请问,这这这这这……这位美女姐姐……是是是是是……谁家的姑娘啊?”
“怎么着,换身衣服就认不出我来了?”赤薇看见壮子的傻样,笑笑说道,声音依然有着以往的爽脆和硬朗。
然而壮子却并没有因为这声音认出赤薇来,他现在满眼都是婀娜袅袅的仙子姐姐,连飘进耳朵的声音都变得格外甜美娇柔。
壮子满面桃花,一脸谄笑,挪着小步子扭捏移了过来:“嘿嘿,莫非还是熟人?小弟眼拙,还请仙子姐姐提示一二……”
“我去,你是真瞎假瞎啊,赤薇姐都不认识了,你那对眼睛是不是回去那几天熬夜打游戏给熬近视了啊?”
段飞大言不惭地吐槽着壮子,完全忘记了刚刚自己进门的时候也傻愣了好半天才认出来。
壮子一脸媚笑,眼睛一刻不离赤薇:“哦,原来是赤……啥?赤薇姐!”
壮子吓得不清,就快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他扭头看了看卓展,又看了看段飞。
“赤的二姐赤薇?狐寨第一美男赤薇?金城武级别的大帅哥赤薇?”
段飞悲凉地朝他点了点头,卓展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壮子猛地大叫起来:“我的天呐!老天爷你缘何如此戏弄我啊!”
转眼他又直勾勾盯着赤薇的脸,将怀中的大荷叶包双手捧了去:“薇薇姐,请原谅云扬此前在狐寨的一切言辞,这热乎鲜嫩的肉包就算我赔罪的,你尝尝。你若不嫌弃,要不要……要不要我喂给你?”
壮子说着娇羞地低下了头,害得旁边的段飞一阵作呕。
赤薇憋不住“噗嗤”一笑,看了一眼壮子双眼迷离的傻样,剥开荷叶,拿出一个肉包在壮子眼前晃了晃。
“这么大一堆我可吃不了,拿一个就够了。正好清晨急着下山没吃早饭,谢谢啦!”
“你喜欢就好……你若是爱吃,以后啊,我天天攀岩给你送到天虞山去……”
壮子咕咚咽了口吐沫,色眼迷离地看着赤薇,声音软糯得让人浑身发麻。
“我去,壮子,你可真够朋友,你这肉包不是给我和卓展带的吗,怎么转眼间就献给赤薇姐了?”段飞挥手鄙夷道。
继而转向赤薇:“不过赤薇姐,你今天怎么这身打扮啊,太别扭了,我一开始也差点没认出来。”
“还不是你们山那天我触到了父王的霉头,碍了他的眼,这以后怕是再也不能在灼霞宫穿男装了。哎……挑来挑去,这件裙子,算是最简单的一款了。那也麻烦,这一层层纱,跑起来真是难受。”
赤薇唉声叹气地提起裙纱原地转了一圈。
可这一转,在壮子眼中,简直就是仙女起舞,魅惑非凡。此时的壮子整个人似乎都变成粉红色的了,周身似乎咕嘟咕嘟冒着粉红的泡泡。
“对了,赤薇姐,那日下山前跟你说的争取狐族支持的事,进展如何了?”卓展终于把话题转了回来。
“哦,你瞧瞧我,刚刚都是因为儿的婚事太激动了,差点儿把这事给忘了。”赤薇自责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
迷醉状态下的壮子突然恍过神来,惊讶地问道:“婚事……什么婚事?卓展,莫非你要和赤……你怎么能这样,你还没到法定婚龄啊你,生了孩子可是落不户口的!”
然而众人此时都无暇搭理壮子,赤薇看都没看他一眼,严肃说道:“大公昨夜已瞿如飞书给我,说他必是坚定地站在父王这一边,断不会与那三山逆徒沆瀣一气。”
赤薇顿了顿,继续说道:“为稳妥起见,明天我打算亲自去一趟青丘。一来告知大公儿大婚的事,争取那日他与狐族的支持。二来,也亲自争取争取四大长老的支持,看能否通过各大长老的能力和关系,得到更多兽人族部落的支持。”
“而且,回去我也能顺便看看雪莲,也不知道她经过那件事后过得怎么样了。这些日子我一直放心不下,一想起来就心神不宁的。”赤薇忧心道。
“那太好了,有了狐族和其他兽人族的支持,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了。三山蓄奴势盛,且尤其能虐待兽奴,我想兽人族应该都会支持赤帝这边的。赤薇姐亲自去办这事儿,我就更不担心了。”卓展欣慰道。
“那我就先回灼霞宫了,去跟儿商量大婚那天的计划,之后还要准备明天去青丘的行礼。各位,赤薇就不多留了,有什么事让子冼表哥知会我就成,他每日都会下山一次传送公文。”赤薇起身跟众人一一告辞,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壮子傻痴痴盯着赤薇离开的背影,目送她出了中厅,又穿过院子,直到最后一块裙角消失在穿堂的转角处。
壮子如痴如醉地念叨着:“真美啊,之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呢,这哪是什么金城武啊,分明就是高挑版的石原里美啊。喂,段飞,你说我跟那祝融老儿谁更有魅力些?”
段飞听了壮子的话差点儿吐血,他使劲儿拱了一下壮子,一下把壮子拱撞到了门框:“我说你这猪头都琢磨些什么呢,想跟神仙抢女人,活腻歪了是不是,谁给你的勇气啊,梁静茹吗?”
“反正那祝融老儿无情无爱的,他不珍惜这大美人儿,我要啊!这就叫资源优化配置啊,是不是?”
壮子的眼睛一直盯着对面穿堂赤薇消失的地方,却不想那里突然闪出一个粗糙大汉,吓的正沉浸在美梦中的壮子“啊”地跳了起来。
那大汉匆匆向中厅这边跑来,正是昨夜在地下密室门口值守的威的亲信鸣雀。
鸣雀风风火火跑进中厅,满头汗珠,肃容拱手道:“启禀将军,焰城昨夜连发十二起凶杀案,被杀者三教九流,彼此之间无任何关联。而且……而且这些人都是活着的时候被直接掏出心,除了胸口的大洞外,浑身下再无一处致命伤。”
众人顿时色变。
这焰城是王畿重地,从来没发生过这样恶劣的**。威作为天虞山和王畿的护卫将军,自然是责无旁贷。他听完就立刻明白了这起连环凶案的严重性,连忙向鸣雀询问:“凶手是谁,有人看到了吗?”
“回禀将军,据死者家人说,凶手来无影去无踪,几乎连样子都没看清,人就死在眼前了。不过……”鸣雀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不过什么?”
“不过,东城一个被杀的鞋匠,他妻子倒是看到了一眼,当时她听到外屋有声音,就出去看了下。当时屋里没点灯,她只是借着月色看到……”
“看到什么?”
“看到一个女煞……那女煞蹲在她男人的尸体旁,手里托着她男人的心脏……而且那女煞……那女煞回过头,眼睛……眼睛是像凶兽般的金色的……”说到后来,鸣雀已经是魂不守舍、胆战心惊。
“胡说,这焰城乃清平盛世,哪来的什么女煞?”威愤怒地斥责道,但他自己心中也是咚咚打鼓、忐忑不安。
“将军,这可不是小的在胡说啊,现在城里都传开了,大家…….大家都管那女煞叫……”
“叫什么?”
“掏……掏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