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南宫栖枫已经回来了,刘石才慢慢抹干净了一张桌子,然后就在那里一点点慢慢吃起小米饭来,刘石是心中无望,口中也无味,毫无表情的慢嚼慢咽,一副死心的模样。
南宫栖枫一直边吃边若有所思,突然问刘石道:“刘兄,你说说看,咱们穿越来的这个时代,最可怕的是什么?”
刘石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不假思索地回答:“咱们死也不怕,非要说有什么好怕的话,也是朝廷里那群脑子长在膝盖上的人物了,多少英雄豪杰都是被他们祸害的。”
南宫栖枫说:“我想了这许久,却觉得,人间万苦,最苦莫过于天下大乱!不管这个皇帝是宋人,还是金人,哪怕是契丹人,只要天下分裂,没能一统,使英雄各为其主,自然纷争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我们这一路看到的只会不停重演。”
刘石想了想说:“这说得是有道理,自古有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说得便是兴盛的王朝开疆拓土争战不休,家家抽丁死人无数,而落败的国家便受尽欺压,百姓更加凄惨。”
南宫栖枫说:“所以说我有个计较,不知道刘兄愿不愿意听?”
刘石说:“时下我万念都俱灰了,能有个方向,为何不听呢?”
南宫栖枫说:“你想想看,我们已经把那汉奸狗贼打死,改变了一次历史,说明历史是有希望改变的。这天下有你我这般想法,头脑都超前的两人,改天有机会把你说的沈裕民找到,咱们三人去大金领兵,以迅雷怒涛之势一扫六合,北平蒙古。
“这宋民虽然是一时的苦难,天下一统了,咱们再靠自己的知识和力量夺下大权,深化改革,励精图治,才是真正拯救这个时代万民于水火之中的办法,只是要放下民族成见,不知意下如何?”
刘石立刻正色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南宫兄,以你现在金人的身份,站在大义上这么说,倒是合情合理,但我只问你,你去当兵时,这般烧杀掳掠,破城之乐,可制止得了?”
南宫栖枫默然。
刘石继续说:“你我所恨的,不就是这遍地冤魂,无辜受戮的平民吗?便是再有道理,我刘石也做不到亲自带人去做这些事情!”
南宫栖枫轻声说:“可是你不做,还会有人做,而你去做的时候,还有机会让以后变好,比什么都不做总好吧。”
刘石说:“这话就说到这儿,我还叫你一声南宫兄,你此后怎么做,我不去干涉你,因为我找不出你错的理由,但是我,就是不能做!”
南宫栖枫举起一只手说:“理解,刘兄,南宫栖枫在此对天发誓,绝不违背自己心中对万民的初心,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以后如果我真的做到了一扫六合之日,你若无事,我去求来助我把下权力,一起去争为万民造福的事,你怎么看?”
刘石说:“我也说不准,我总觉得你的想法太过简单,和当时咱们去汴京一样,哪怕你拿下了天下,又有哪个皇帝会将大权给你?只是真有那么一天,我想我还是会帮你的。”
南宫栖枫拱手对刘石低下头,说:“有你这句话了,便一辈子都是兄弟,南宫栖枫在此,向天下宋民陪一生之罪!”
看他这么说,刘石知道他主意已定了,也就不再多说,他也懒得去争执,只默然继续吃起饭来。
当晚刘石是一夜没合眼,南宫栖枫走了那条他认为正确的道路,而自己,肯定是不干的,可是人家方向定了,这时候怕人人都在努力一搏,自己也是堂堂带系统的穿越者,就这样茫然若失做个观众?
第二天一早,南宫栖枫便跨上马,急急顺官道朝大金跑去了,而刘石还在那店里多住了几天。
一天中午,他又在那里毫无表情,机械地嚼着小米饭时,那店老板走了过来,手上提着一个小酒壶。
“小兄弟啊,真想不到在这种鬼地方等到大限到来的时候,还能有个人陪我几天,也算是咱们有缘了,老儿我自幼不好酒,店里待客的酒被金人劫掠一空时,倒有瓶好酒漏了网,这就同你一起喝了吧。”老板一摇三晃,坐在刘石的对面。
刘石笑道:“这酒一闻便知是香醇无比的好酒,给我这种心如死灰的人何,何其浪费,还是收起来吧。”
“咳咳,小兄弟啊,这酒是当年我女儿出嫁时开的女儿红,我心里不舍,当年才藏了这一小壶在这里,算着年份,也是三十多年的酒了,可是她嫁过去的马庄,却在金人过时,一个人都没活下来。”老板悠悠地说。
刘石听了更加不是滋味,却又无能为力,只是叹气。
“所以啊,别人都死的死,走的走,就我老儿一人还赖在这儿,图啥?就图看这一眼孩子长大的地方,看一眼这壶酒,便是死在刀兵之下,也不会啥念想都没了,知道么?可笑得是,那金人来来去去,竟然放过了我。”
刘石抬起头说:“老丈,那我便更不能喝你这酒了,起码你心里还有这个念想。”
老板摇了摇头说:“那是以前,直到看到你这年轻后生,也过的这般生无可恋时,我才发觉,这种事情并不分老幼,只是眼睛迷糊了,我在平江府老家有个兄弟,十几年不见,多次寄信过来,要我去聚一聚,而这里这么多割舍不下的东西,却就没去成。
“我老归老了,再有什么舍不得,放不下的东西,这狐死首丘,认祖归宗的事情,也不是小事,你说是不是?咱们便将这壶酒喝了,往后呀,该活,还是得活下去,抬起头来,世上总有要去做的事情嘛。”说着不由分说,便把酒往两只碗里倒,却刚好倒满两碗。
刘石喃喃自语:“不错,我虽说大事做不成,这许多零碎的事情都在忙,哪能就这样一蹶不振,坐着等死?先不管什么大事,有什么问题先解决什么!把功夫练好后去拼那贼寇,总比现在这幅德行能多拼死两个!”
于是他嚯地坐直了身子,端起酒来一饮而尽,对那老板说:“老丈,你这一席话,让小人无地自容,我八尺男儿,居然会如此心灰意冷,不知所向,这一碗我先干为敬,再造之恩是无以为报,还请受我一拜!”
那老板伸手去扶,却哪里扶的动刘石这身材?只能受了他这一拜,不过从往后看,他受这一拜,也是实至名归,天经地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