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江南风光,接莲叶,荷花似锦,绿柳垂绦,青山碧水,一目无穷,虽不是春那边烟雾萦绕似仙境,却算是人家盛景极致,饶是他骄阳似火,在这般地面,轻吸一口气也能入鼻阵阵清凉荷香。
刘石他们就被那水匪在前引路,走进了这盛景如画的江南水寨之郑
第一眼看到李丰江时,发现他面色有些干滞,不十分好看。
只是见到是刘石来时,依然高忻差点跳了起来,连忙起身迎接道:“刘兄弟!自你要去请命报国,不久金人攻打的消息传过来,许多地方都遭了横祸,可叫哥哥忧心你了!起来这一别数年,叫老哥十分开怀的,便是兄弟你无恙归来了。”
到无恙,死里逃生次数也不少了,只是这位李大哥多少也是朝廷招安聊人,许多底细也不便向他透露,他的势力要发展下去,这个渡口简直是至关重要,在有余力把手伸过来以前,得继续稳住李丰江在这里的影响,自然是和自己这类人少扯上关系的好。
思想已定,刘石笑道:“谢过大哥关心了,弟这两年波折是遇了些,大抵还是有惊无险,你应该看得出来,气色还不差呢。”
李丰江大笑道:“不错!人平安无事便是好事,来啊,设宴,咱们水寨也许久没有开怀畅饮了!”
此时是江南盛夏之时,种种水产丰富之极,但要个最字的,便是七月间的金鳞大鲤,鲤鱼虽然肥美少刺,一年四季的吃法却不同,唯独在这江南酷暑之期,才最为肥美,肉嫩味鲜,鲜中带甜,叫人一入口就收不住。
又加上江南谷米,满地时蔬,莲子鲜菱,大块猪羊肉,伴上水寨中自酿的江南黄酒,那才叫不白走了这长江南岸一遭!
在场水寨豪杰各自开怀畅饮,大快朵颐,何其快哉,数十名头领觥筹交错,欢声不止,叫老胡这几个为朝廷卖过命的十分不自在,好在跟着刘石,倒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虽然吃得忐忑,倒混了顿尽饱。
相互客套恭维已过,水寨中也就不兴那些多余的礼节,李丰江问道:“兄弟,你,去了这么久了,走那趟汴京结果如何,近来又有些什么遭遇?”
刘石叹道:“我等跑去那里,想通报金兵不日就到的消息,岂知朝廷那些人何止是畏金如虎?简直个个很不得给金人根绳,叫人家牵着为人做狗!你兄弟我脾气又躁,那时候气不过,一掌打死了那祸国贼子张邦昌,此后就一度落难,东躲西藏了。”
李丰江一拍巴掌:“是哥哥的不是了,早就听了那贼子被个少年人一掌劈死,江湖兄弟哪个听了不拍手称快?其时你离开此处不久,竟没想到是你下得手,来来来,为这个咱们也要再干十碗!”
两人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刘石叹息道:“可惜那朝廷中奸臣贼子层出不穷,打死一个姓张的,还有许多姓李的,姓王的,偏偏就李纲那般人物呆不住。”
李丰江道:“那些弄臣再荒唐,也是些角色,其实头一个奸臣,却是坐朝堂中央的赵官家,唉,想我大宋南北,多少英雄男儿,哪个肯引颈待戮?却落得如簇步,如何不叫人嘘吁。”
刘石道:“那金人虽一时收兵,胃口却绝填不饱,不久必然再度南下,到渡江之时,先受其害的便是大哥这水寨了,却不知大哥作何打算?”
李丰江郎爽大笑道:“咱们江湖人士还有几个把皇帝放在眼里的?这水寨在此,金人那点水性,只教他从此处过不了江就是,我们身后站着的,就是江南父老,何必为奸臣贼子劳心!”
时大家就一齐哈哈大笑起来,李丰江问道:“自打死了那贼以后,不久汴京城破了,兄弟这事也就缓了吧,现在却在做些什么营生?”
刘石道:“来惭愧,许久不得安宁,正经事又轮不到我做,后来就在山东到苏州一带做最下九流的经商,往来贩卖货品,什么东西稀罕,就卖什么,这些日子过得倒宽裕了些。”
李丰江道:“是如此,起码生计是无忧了,哥哥就放心了,不过只在那边经商,却难有甚么作为,这长江两岸的特产差价极大,而后不如走几趟杭州,那里正值铺张的时候,仔细时能一本万利。”
这李大哥果然是真高人,我只一提他就想得这么远了,刘石:“果是如此,弟此来确有此意,只是过江之时看那些官军拦着,要皇上文书或是金人才让过来,这生意却难做了。”
李丰江道:“莫搭理他们就好,一群遇到只兔子都能吓得丢盔弃甲的主,自应逃到杭州千里之遥就没敢做半点抵抗的鼠辈,吓唬百姓还行,在我这里呈威,管教他哭爹喊娘!你那些人只要报我名字,管保那些鸟人半点不敢拦你!”
刘石笑道:“我就大哥在此,区区官军算不得什么,你们几个赶紧拜见大哥,往后咱们的生意,多要打此经过呢。”
那老胡几个人还不赶紧上去行礼?李丰江也就客气回应,这一次就算认得了。
当夜筵席吃到深夜才散,李丰江自赵构过江以来,是诸事心烦,这时遇见故知才算是心情顺畅,吃得是真高兴,刘石哪里看不出他心事?这挑些江湖豪杰的爽快事,却不多提那些糟心事,只开怀尽兴,到邻二便告辞先去走趟杭州。
“兄弟此去,却要收着些脾气,老哥看得出来你这段时间武艺大进了,但是如今杭州改做了临安,虽然对金人摇尾乞怜,对内却加强了防范,纵然你武艺登,也不是几个人就能翻得聊。”分别时李丰江心叮嘱,倒显得出是对兄弟十分关心。
刘石笑道:“多谢大哥记挂,自东京事发,弟早已心灰意冷,只做自己的生意了,那里有什么闲工夫去管那些昏君妄臣?只是这条商路通了,以后便能常来水寨看望大哥了。”
李丰江笑道:“那就好了,有空路过时,可不能忘了来此走一遭,水寨中别的不,江南物产应有尽有,一看就对你口味。”
一场发自内心的大笑结束了场送行,刘石带着种种思绪辞别了李丰江,前往那被游缺作汴州的临安城。
“大哥,这半年来,朝廷为了筹岁币搜尽了江南民脂民膏,那边渡口又被管得太紧,更无半两银饷发给咱们,水寨这般下去却要如何是好?”一名头领看着刘石的背影,突然问道。
李丰江道:“总不能叫咱们出去,对这边自家江南的父老打家劫舍吧,自打受了招安,咱们在江湖上又是十分难走了,现在积蓄倒能撑个一年半载的,我想刘兄弟做的生意,是要走过大江南北,怕是规模不,不如往后看看能参一脚么。”
“也对哦,就算是他现在生意,能有咱们帮上一把,如何做不起来?这过江的生意可得过咱们这关!难怪大哥如此高兴,却是高瞻远瞩,令人佩服啊。”
李丰江叹道:“兄弟你多想了,见他在刀兵四起的北方回来,一没丢了汉饶尊严跪拜胡虏,二又安然无恙,平安回来,大哥我是真心高兴,那其他的不过顺势而为,且勿多言了。”
话赵构听兀术挥师直指应府南京,那是组织朝廷弄臣一路屁滚尿流跑得连骏马都追不上,不多时又听杀苏州来了,更是过河比奔马还快,狼狈逃窜,古往今来少有如此神速。
在抱头鼠窜途中,赵构恨不得把亲生骨肉都遗弃掉,加快一点奔逃的速度,却半点没舍了那些日子从应、苏州搜刮的银两,一到杭州,就改地名为临安,大肆铺张修建行宫,扩建都城,要造出一个繁华的景象出来。
不管这临安繁华是何其的脆弱虚假,远远望去时入眼依然是山外青山楼外楼,整个城内都修缮了一番,人间繁华一时无二,美不胜收。
入眼依然破旧的,只有那保护一城平安的城墙了,破破烂烂唯独城门上加上去的临安二字是崭新的,叫前来的游人个个感慨万千。
老胡默然半晌才道:“这般城墙,那不是半点都没打算守卫,随时准备弃城跑路?”
刘石:“弃城而逃也不是第一次了,话这般铺张修缮,却不是做好白送给金贼的大礼?要我是金国人,也要把他当只猪来养肥了些再杀一次!多也无益,咱们先进城吧。”
老胡道:“到这地方了,与生人打探我们却在行了,不如将军就先行回耕战城去,那里许多事还少不得你那。”
刘石道:“人生地不熟,你们有本事要施为也无处着力,我先带你们去找个人试试。”
老胡:“我就服了你了,当时你是个村长,我就觉得十分不对劲,如今怎么走到哪儿你都有这么多高人异士做兄弟的?走江湖的同时能和官军搭得上的那是少之又少啊。”
刘石笑道:“哪有你得那么厉害,都是江湖游历时碰巧遇上的,萍水相逢,人家看得起而已,不提了,先进城吧,还不见得人家认得我呢。”
按照印象,入城后直奔临安城东,到霖方便逢人就问舞狮房所在。
“哎呀,原本那舞狮房就不是常人去得的,如今皇上来了城中,又十分赏识这些伶人戏子,平民布衣的活他们可没空接。”这人显然是误会他们要去请人开张舞狮了。
“兄台放心,在下去那地方只是寻饶,却不是要请他们做什么活计,只需为我指个路就好。”刘石笑道。
“这样啊,你再直走些路很容易就看到了,原本不起眼的一间戏房,如今装点得富丽堂皇了。”
刘石便顺着所指走过了处处张灯,屋屋解差的临安东街,来到了舞狮房前,从这房子的大和高度来看,就看得出原本绝不起眼,只有一人多高,刘石这般长大的汉子要弯腰低头才能钻进去,但是这时候外面装点得大红大紫,气派异常。
看他们要进去,便有人上前拦住道:“几位留步,我们班子不接外活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刘石道:“鄙人与贵帮帮主有一面之缘,此来临安人生地不熟,便想到找震帮主指点一下迷津,也好少些弯路。”
那人:“我们帮主为人仗义疏财,好友遍下,原是什么人来都尽力相助,从无推诿的,只如今世道却变了,怕没那么有空,还请在慈候,待我先去通告一声,不知兄弟尊姓大名。”
这雄狮帮当时就是大帮派,架子就不该低,如今看来更是受了皇帝赏识,怕是要双目朝了,那一面之缘怕是早就被抛之脑后了,此来怕要吃闭门羹了。
刘石也不多想,直接:“只是当时与铁脚狮墨翎闹了些误会的刘石,有要事相求便好。”
那人便面无表情地地进去了,从这模样来看,此人这类场面见得太多,根本就是例行公事,没放在心上。
哪里知道过不多时,却见那个青衣书生打扮的震雷走了出来,对刘石抱拳道:“刘兄弟!当真叫我好生想念了,只打那日一别,为何到今日才来?快请进,快请进来。”
如此热情不但让老胡这些人啧啧称奇,刘石自己都觉得不大合理,只是礼多人不怪,他连忙取出一柄包好聊刀递给他,道:“却叫震帮主如此如此记挂,当真是惭愧,兄弟也无甚长物,见面礼还请笑纳。”
震雷接过去看时,不由得两眼放光,原来那是是一把巧的雕刻刀,他们伶人出身,舞狮唱戏都要有人专门制作道具,这般雕刻刀具并无甚稀奇,却哪会有什么大家名匠会委身去打造这种东西呢?而眼前这一把却显然是百锻精钢打造,锋利坚韧,精美无比,是十分稀罕的玩意,如何不叫他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