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极为惨烈的大战,确实是血腥无比,死伤无数,而古往今来,正面战场伤亡当场导致人马十去其三,也能大军不散,继续对垒的队伍,都已经可以称为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的精锐之师了。
而大战结束,双方再互一试探,对此情形有所了解后,也就不急于交战了。如今双方都已元气大伤,缺乏再一次大规模进攻的动力了,加上很快都会有非常靠谱的援军过来,所以就安心进入了对峙阶段,海州军民也得到了难得的调整和喘息的机会。
听说了这次正面战场打出了这样的结果,哪怕物伤其类,为同胞阵亡十分伤感的海州百姓们也都欢呼雀跃了起来,伊净澄亲自带百姓们自发筹集的粮草军资去了前线劳军,并且把废了一条胳膊的沙游鳌换回海州养伤,他就留在前线主持军队了。
这一战,两方领军的主帅都极其自责,不说完颜广现在万念俱灰,全部心念就是稳住人马,等兀术到就以死谢罪,刘石则在躺了一整天,那虚弱的状态消失后坐回了军案上。
他尝试动了动手脚,略微运转了一会内力,意识到纯阳内力中混入的那一丝血色功力根本没有消散,而内力的总量大大提高了,如今是更加雄浑霸刀,极其强大,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开始这种武功谁还敢随便用呢?
不提内力的问题,他那霸王枪回血回内力,却不治疲劳,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感人的智能系统,居然治穿刺、枪伤和刀伤,运动过度的拉伤却不带管的,刘石那失去理智透支肌体力量爆发出的巨大战斗力,根本数倍超过了自己的负荷,不是功力深厚早就暴毙了。
而现在的样子,也就比劳累暴毙要好些了,浑身上下没一条肌肉能随便动,哪儿一动都能感受到肌肉撕裂的感觉,真的是八尺男儿,战场上一骑冲万军的铁汉子,动下手脚都能疼出眼泪来,而且那眼泪还得死憋着不出来,否则抬手去擦更要痛死。
“嘶!真惨那,打成这样还能活下来,我也算是生命力极其顽强了吧,还好穿越过来的体质就是血厚型的,耗得起!”刘石暗自庆幸,然后开始琢磨接下来的场面了。
陷阵军伤亡极大,人手已经不足于作为尖刀部队作战了,让他们领军,一则缺乏经验,二来经过观察,他们之间的了解也不足,只是为了完成作战任务,有时候还真不如就让那些帮派头领领军,这些都是需要时间去磨合和操练的,强求不来。
而现在这边的形势当真是十分严峻,失去了尖刀般的陷阵军,就等于失去了进攻的能力,而海州城内抗金的积极性虽然高扬了,但是这短短数天内是根本不会有什么质变的。
而刚刚力冠三军,叫金人闻风丧胆,就是梦中闻名也惊惧无比的刘石,现在却连手都抬不起来,坐在那里都浑身撕裂般的疼,只能强撑着在营帐里稳住军心,叫金人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形势更加恶化。
这种场面在第三天早上缓解了,因为张衷伍带着一万耕战军,携辎重、粮草抵达了海州,这支军马队列整齐,行动统一,光行军的气势就令人生畏,而前一夜离海州城尚有十里路,就提前驻扎了下来,天一黑便不再前进了。
“张元帅!可教在下久盼了,我是海鲨帮的使者,因兄弟来报元帅将至,已在此等候多时了,前方十里就是海州城了,还请随吾京城安歇,也好为元帅接风洗尘。”一位受命迎接大军的头领立刻走了过去,寻得了张衷伍。
张衷伍道:“不必了,此时天色已晚,百姓将士都要安歇了,我等此时入城怎么说也要为大家带来麻烦,这一路上我们都是军过无痕,与途中秋毫无犯,引为治军之道,这到战场边上了,更不能入城扰民了,那接风之话更无从说起,张某先谢过各位了。”
“那在下就回去禀报一声了,明天元帅是直接引军去前线,不进城一叙?城中百姓早已备好酒食以待劳军,这般怕叫他们失望了。”那人有些失落,任务没有完成,多少有些担心。
张衷伍道:“正是如此,前线情况早已传达我处,此时正是最为危机的时刻,由不得半点延误,至于百姓的期望,那也是驱逐胡虏,保这方平安,等仗打完了,我们自然要入城一叙的!”
那人看张衷伍态度坚决,这些军人的气质也实在少有,知道多说无益,不如先把消息传入城去,就略做一揖,转身就去了城中。
耕战军有自带的粮草辎重,就真没有进海州城略歇,而是直接去了前线阵地上,次晨城中许多百姓听说有这般真正所过秋毫无犯的军队来临,那真是箪食壶浆要出城一观,却不想军马早已不声不响就开往前线了,使他们只能失望地回了城。
而张衷伍的军队进入了阵地时,刘石已经能勉强支持起身体进行一般速度的行走了。
“元帅,你们终于来了,那一仗之后我们各出了军马互相试探,但是不曾再做交战,佯攻的部队都是一触即走,已经数天了。”刘石一见面都来不及礼数,就直说了当时的场面。
张衷伍道:“这些事情兄弟你早已派人来说过了,张某了然于胸,这这些金兵的兵种组合上还有些许优势,只是一战被你们杀破了胆,相信咱们很容易就可以将他们赶回老家去!”
刘石道:“大金纵横数十年至今,那是胜多输少,直到遇到了当时的右丞相李纲才吃过败仗,再后来就是被张元帅击退,此次处心积虑,费劲民力亏空国库才倾国而出,号称十五万大军,更是吹嘘要一扫大将南北,征服天下不平。
“由愚看来,自当时海州攻城的骑兵起,到后来在那阵地中与我等血战的大军,前后总共不过五万人,此战若非金人严重虚报了军情,其实人马不多,就必定有强敌未至,耕战军素质虽强,却绝不能掉与轻心。”
张衷伍道:“大金如此倾全国之力席卷而来,却连海州的城墙都没摸到,反倒被打了个大败亏输,这一次咱们不妨去他们驻地看看,那些贼寇守营可有进攻时般悍勇!”
刘石道:“自前日大战后,他们就一直修鹿角栅栏以防我等劫营,此事准备倒是充分,如今主力已至,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须知不认得我等!走,咱们这就带些人去看看他们到底有甚么排场!”
当时刘石就出营,翻身上了乌云盖夜,同张衷伍一同带上一队人马,前去金营探视,那张衷伍本就是个弓马出身的武将世家子弟,一看到这马那是啧啧赞叹不休,恨不得就少活十年来换这匹良驹。
可是刘石都差点被这匹马坑死了,这马性子太烈,以张衷伍的武艺只怕降不住他。而且一旦真认住了,再无第二人可近,略一商讨,也只能就此作罢,带他们走了十来里路,抵达了金人原本扎营的地方,却发现连营带兵全没了,那地方只剩下了少许鹿角痕迹。
张衷伍道:“他们再次驻扎数日,与你们互相试探,也不只佯攻了多少次,这次咱们的将士一来,居然一夜之间就跑没影了,你看着些痕迹,这些人走的时间绝对不久,就是昨天夜里去的。”
刘石听了沉吟道:“海州军民将士虽说个个不怕死,如今也是人人都有了战心,但是要在他们有备防守的时候强攻打败他们,其实应付为难,他们这突然离去,要么就是后方出了些问题,要么就是知道咱们真正的精兵抵达,再也无法一战了。”
张衷伍道:“我们行军带了辎重,说不上快,但也绝不慢了,一路上秋毫无犯,动静也极小,也不曾受太多人窥探,而敌人却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只怕这一战没有那么简单了。”
刘石道:“他们的后方也被几个情报组织渗透得千创百孔,那次奇袭海州不是有人冒险带情报出来,等我们知道时海州都被打破了,咱们这边的情况会给他们知道,也不稀奇,只是以后的作战计划,要谨慎些了。”
张衷伍道:“若是如此,也就只能谨慎些了,我看之前驻扎的地方易守难攻,与这各处的交通要道也有,出兵也方便,还是继续驻扎回去吧,派人去探一探金兵到底溜到哪儿去了再说。”
于是他们骑马回了营地,刘石虽然稍微好了些,但是还是一身肌肉略一动时,就如刀割了一般,那马却是实实在在认他为主了,只一骑上去就活蹦乱跳,蹦跶不休,等到他们巡了这一圈回去时,刘石感觉命都要没了,不是这身功力撑着,只怕要直接落下马来。
“哎呀你这家伙,是真能坑主人啊,先前人家就说在你面前徐知州才像是坐骑,在我面前居然也这么骄横!小看我的话,你可没好日子过哦!”刘石做出一副想打的样子,然而挥挥起来,看着低下了头老老实实的乌云盖夜,他只摸了摸马头,可舍不得打了。
完颜广从某些渠道中得知了耕战城不计其数的大军不声不响,所过之处秋毫无犯,许多地区甚至没感受到他们的经过就已经抵达海州了,军容到了这种程度的军队,那就不是寻常队伍能比了。
大金自己领军是以战养战,靠掠夺维持的,但是这些将帅们兵书也没少读,张衷伍的部队能做到这种程度,以为这什么,完颜广大抵还是了解一些的,看看情况不对,这边军心士气还没完全恢复,只能退一步海阔天空了。
他们一口气后撤三十余里,也找了处适合结寨死守的地方,再也不多搅扰,只加固防御设施,准备随时抵挡敌袭,顺便等兀术大军来临。
然而比起正常的队伍行军的速度,兀术那军马动作也是实在慢狠了,也幸亏完颜广那营寨驻扎打理得还算有理有据,十分巧妙,叫耕战军来试探了几次,也没能找到强攻的口子,不然十有八九兀术抵达后到看的就是溃不成军的败将了。
但是俗话说的好,该来的,到底走不了,这般相持了十多天,金兵的军心和士气也渐渐恢复了,双方都对这种沉默的氛围感觉难受极了,主战的将领们都开始沉不住气了。
这天完颜广十分头疼地皱着眉头在来回踱步,突然一骑快马来报:“报!宗弼元帅大军将至,离此地不足五十里了!”
完颜广听得,忍不住长吁了口气道:“啊,终于,我终于等到这一刻了,传令,立刻准备迎接元帅,前方的防守也片刻不得放松,越这个时候被偷袭的损失就越惨重!”
这般完颜广全军都做足了迎接的准备,却不想兀术还是足足磨到了夜间才到,带着几名杀气十足的将军,他走进了营中主帐,却看完颜广赤膊被捆缚着站在那里。。
而已看到兀术来临,他立刻扑通一声跪下去道:“宗弼元帅,您终于来了,此战完颜广不曾听从元帅忠告,处处倒行逆行,已是犯了军法,只是要在此约束军马,不敢轻生,如今元帅已至,广可以以死谢罪了。”
兀术从他身旁走到营帐中的长椅子上坐下,冷然道:“原来你犯了些错就要生要死,这次过来让你领军,却是本帅的主意,如果因此犯了大错,身为主帅用人不当,其罪需加一等,且问你,宗弼该当何罪?”
完颜广道:“这……元帅计谋万无一失,无论形势和战术都十分得当,并无丝毫不妥,如何能将强担罪责?只是广用兵不当,指挥失措,遇到危机情况又未能处置得当,更临阵脱逃,陷了参谋性命,当真是最该万死,早已无面目立于天地之间,今日死罪已定,绝无半分怨言,还请元帅下令,以慰英灵与将士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