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回来了!”舵箐府外传来小厮叫唤之声。接着是兵马之声。
顾苏雯听到此声激动万分,连忙从芜菁堂走出,似一阵风般走到了府大门前。
陶瑜已经下马,一身戎装,羽扇纶巾,器宇轩昂。苏雯眼睛不禁湿润,她与陶瑜分别已有一月有余,可他却是一封书信都未寄来,心中酸苦有谁可知?她坠下泪来,看着陶瑜,不语。
陶瑜一下马,刚好瞧见了苏雯,见苏雯在滴泪,心中感动起来,连忙上前,笑着说道:“苏雯,我回来了。”
苏雯笑着拭去眼泪,道:“王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陶瑜道:“这一个月,辛苦你了。我在战场上,可是很想你呢。
苏雯脸上泛起红晕,道:“这么多人,王爷说这话做什么?芜菁堂摆了酒宴,也有许多贵客来访,王爷快卸了戎装,入府吧。”
陶瑜笑道:“本王大胜归来,自是要穿着戎装去见那些客,要让他们知道,本王为了我朝,有多鞠躬尽瘁。”话毕,陶瑜牵起苏雯的手,前往芜菁堂。
苏雯与陶瑜走到芜菁堂前,在席宾客连忙起身,向陶瑜与苏雯行礼,皆笑道:“舵箐王威武!”
陶瑜忙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一位宾客笑道:“舵箐王带领军队英勇杀敌镇外寇,还说什么不敢当?我朝能有舵箐王这位猛将,真所谓是天降大福啊!”话毕,众客皆奉承极是。
舵箐王笑道:“小王实在不敢当,小王征战也是为了我朝,为了皇兄,这本是我的责任。在座贵宾若这般说,我实在是心下难安。”
说完这话,众宾客皆笑了起来,上前敬酒奉承,陶瑜也笑着接酒。
苏雯在旁看的实在恶心尴尬,便借口装笑道:“王爷,你与众贵宾慢聊,我身体不适,先退下了。”
陶瑜道:“好,那王妃便去吧,我等会让吴太医为你诊脉。”
苏雯听后答了一声,退下了。
陶瑜与还是与众人喝酒奉承,直至未时,众客方归。陶瑜征战了一月有余,身体疲惫,便不胜酒力,回了白螺轩,卸去戎装,倒头便睡,一睡就是一夜,第二日成时才醒,此是后话。
话说苏雯装病回晖青轩,经过樱花园子,只见万树凋零,秃枝似骨,落枯满地,风扫尘叶,凄凉无比。苏雯方回想起当日自己刚入府时,第一次来这院子,花虽未开,却也是绿茫茫一片,风涌起绿浪。如今这园内树皆已枯尽,实在凄凉。
苏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谁知正要走时,苏雯却见一身穿素绒绣花袄的女子呆坐在那园内的石桌上,看着这些枯树,苏雯纳闷:“这大冷天的,谁会坐在哪儿?”
苏雯带着一丝疑虑走上前,走进一看那女子,原来是闻舒。苏雯笑道:“有一些时日没见你了,你坐着做什么?”
闻舒见苏雯来了,忙拭去脸上的泪水,起身行礼。
苏雯见她眼珠微红,颊上又有微微两行泪痕,便知有缘故,便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或是家里什么不如意?你和我说,我帮你。”
闻舒连忙摇头,道:“并没有什么,只是......”闻舒又看向那园子,眼中闪起泪光,说道:“只是想起从前的日子了。”
顾苏雯坐下,问道:“从前的日子?”苏雯示意让她也坐,闻舒点头,坐下,深叹了一口气,道:“从前,也有十年了,那时候王爷还未娶亲纳妾,在学习养兵之道。记得当年,我,樱果,赤莹,柳夭,荷画,彩琼,花颖,还有死了的雨玉,柳丹,当年掉井里死的玉扇,咱们几个是最要好的姐妹,每日玩耍,听戏,采花,都很开心。那时候,这个樱花院子,刚建成。那年花开,惊艳全城。我们几个姐妹就在这儿,采花做饼子,制胭脂,簪花簪子。那时候樱花落的和雨一般,美极了。也就是那时候,王爷看上了赤莹。”说到这儿,闻舒的眼睛红了。
“那日,赤莹在摘花,她穿着一身新得的粉纱衣,在花雨中,美极了。王爷第一眼便看上了她。很快,纳了妾。也就是那时候,一些事情开始变了。赤莹本就痴恋王爷,纳妾之后,一心只在王爷身上了,王爷也很喜欢她。记得一日,她突然头晕,王爷连忙叫太医,吴太医一到,诊脉,才知是有喜了。”
“赤莹,有过孩子?!”顾苏雯惊道。
闻舒摇了摇头,落下一滴眼泪,她很快拭去,道:“本是有喜了,可是她命中无福。过了不久,府中闹了瘟疫,雨玉,柳丹死了。她也不幸染着了,身孕已有四个月了,孩子没了。自己还在病中,她不顾身子,每日哭泣,伤心欲绝,落下了病根。但她想着,她还有王爷可以依靠,所以,她等着病好,这样,还是会有孩子的。可是...”闻舒看着天,眼睛湿润了,哭着颤道:“王爷从未去看她一眼。”
风渐渐地大了,枯叶吹的沙沙响。天也暗了,无星无月。
“可怜赤莹一辈子,一心只在王爷身上。最后,还是落了个这样的结果。”闻舒说完这话,哭了起来。
苏雯震惊不语。原来赤莹也有这番过去,赤莹死的真是不值。顾苏雯想着,对陶瑜突然厌恶起来,原来这个彬彬有礼的男子,竟是这种人!而自己,居然爱上了他。可怜赤莹一辈子不值,也可怜自己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或许有一日,自己也会落的个和赤莹一般的下场,被人遗弃,最后香消玉殒。
苏雯此时是又痛又恨又气又悲,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只是滴下泪来,也与闻舒痛哭开来。
闻舒见苏雯哭了,心中知道其想法,连忙镇定,道:“王妃快别哭了,你哭了,倒是奴婢的不是了。你放心吧,王爷对你和对赤莹是不一样的,他十分疼惜你,也爱护你。我相信王爷会用心待你的。”
苏雯听了这话,心中还是未有所动,还是痛哭,胡思乱想。
闻舒见了也不劝了,也跟着一起哭。二人便在这个风夜中,枯林前,痛哭流涕,悲感将来过去。
渐渐的,夜深了,抚琴在晖青轩见苏雯还未归来,不禁担心起来。便去了芜菁堂去寻,见宴席已散,不禁慌了起来,便自己偷偷的在府中到处寻。
而此时樱花园内,两位女子对着枯林风夜长叹。时常又有风吹来,二人衣裳被吹动,却都未察觉。可谓:
月掩星藏深府夜,枝断花碾枯林园。
刺骨寒风催其归,二女神痴悲欲绝。
妆淡胭落发飘散,两行泪斑知为谁?
情女泪落为悲女,衣带飘飞终不觉。
二人满脸泪痕,长久不语。还是闻舒忽有感触,无力说道:“王妃,你说,这古来皆有记史之人为那些皇帝才人记载一生,你说有一日,会不会有人,为咱们记载薄命一生?”
苏雯无奈一笑,道:“会有的,人间没有,天上也一定会有。咱们女子虽说薄命,但在天上,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让我们诉讼苦命一生。”
闻舒一笑,道:“那些功高震天的能人男子,须眉浊物,在史记上也不过一笔带过。从未有人为他们详细记载一生。而咱们却有神仙帮我们详细记载,比那些浊物好多了。毕竟人记载一生,有时却也力不从心。王妃,你说他日,会不会有人,也会为咱们写一篇诗词歌赋,或者长篇故事一论?”
苏雯摇了摇头,道:“不清楚呢。”
闻舒笑道:“就算要写咱们,也不会真正的把咱们的感受,咱们的一生都写出来,有一些不过也是一笔带过。且那些读故事的人,也不会切身体会咱们的无奈了。除非是真正的知音者,肯细细品读,懂个三四分,也是大幸了。”
苏雯笑了笑,刚要说话时,只听见了抚琴的叫唤声音。苏雯看去,只见抚琴一脸担忧的向她们走来,喘着气,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苏雯道:“在聊事情呢。”
抚琴道:“天这么冷了,夜也深了,你们还是赶快各自回去吧。”
闻舒也站了起来,道:“是我疏忽了,王妃身子单薄,我应该劝导王妃回去的。”
苏雯道:“你没错,是我自己想和你说说话的...”
正要说,吹来一阵大风,三人皆打了个颤,抚琴哈着气,搓着手,忙道:“咱们还是看快回去吧。泡个澡,睡觉。”
苏雯闻舒点了点头,三人便连忙回去歇息了。
回了晖青轩,苏雯沐了浴,才觉身子渐渐暖了回来,她捂在床上,想着今日闻舒与自己的谈话,迟迟不肯入眠。自己有哭泣之意,却无泪可流。
直到三更,她长叹了口气,才闭上眼,缓缓睡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