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已经失去自由了，与这个老年痴呆症患者紧紧绑在了一起。深感无助的他不得不向小赵打去了求助的电话——

此刻，已经到了傍晚，小赵刚在家里吃过饭，一接到他的电话，立即赶到了医院。

“老陆，这个老太太是啥情况？”小赵根据他的提示，找到了这间病房，一推门进来，便用手一指躺在病床的老太太。

他坐在病床边，正感到焦头烂额，一看到小赵，便立即起身，并把对方堵在了门口，抬起食指竖在双唇之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小赵先是一愣，随即歪头端详一下病床的老太太，她正在瞌睡。

他显然怕了老太太的无理取闹，如果这样安静地躺着，对他来说是最恰当的方式，起码让他自己能够得到适当的休息。

不过，他并不敢把小赵带到门外去说。毕竟，老太太仅仅是打瞌睡，偶尔还抬一下眼皮，下一幕说不定是啥状况呢。这里是医院，不能像那个家一样，让她肆意胡来。于是，他就在门口低声跟小赵交头接耳·······

当小赵一听这个傻老太太居然患了老年痴呆症，先是一怔，随即醒悟道：“对头，我老家的葛老伯就是老年痴呆症，有一些症状跟这个老太太差不多。”

陆建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我还以为老太太是因为承受不了丧子之痛而产生精神分裂，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之前的判断也许有问题。”

小赵好奇道：“啥判断？”

“她是房东黄雅兰的婆婆。”

“哦，你认为老太太并不是这家人？”

他点点头：“有这种可能。因为老太太根本没有现在的记忆，她嘴里的‘小毛’和‘妞妞’都是多年前的记忆。作为一个老年痴呆症患者，她是不可能从一座变为废墟的村庄，准确找到自己家的。”

小赵思忖一下，便产生质疑：“那她又是怎么摸到那里的？”

“这不奇怪。毕竟那个家是那里唯一的保持完整的房子。她的脑袋还没有糊涂到什么都辨不清。”

小赵不禁皱起眉头：“老太太到底是谁家走失的老人呢？”

他微微苦笑：“如果是老太太自个走失，早该有寻人启事了。我担心···”

小赵一看他欲言又止，赶紧追问道：“你担心啥？”

“我担心她是被自己的家人从很远处扔到豆张庄的。”

小赵露出惊愕的眼神：“会是这样吗？”

“完全有这种可能。”他分析道，“对于一个拥有老年痴呆症患者的家庭来说，患者就是所有家属的噩梦，严重影响了一个家庭的正常生活。如果家属想甩包袱的话，就可能把患者带到很远的地方抛弃。毕竟，患者本人既无法找到自己的家，也无法对别人说清楚自己的来历。”

“那该咋办？”小赵有些懊恼道，“假如真是这样，你为了这样一个老太太而丢掉那么好的工作，真是不值当呀！”

他黯然摇摇头：“我现在已经是六神无主。所以请你过来帮出一个主意。”

小赵想了想，才建议道：“如果她真不是房东的婆婆，你没有必要把自己搭进去，赶紧把老太太送走吧。”

他的神情很是沮丧：“我能把她送到哪里去呢？”

“送到派出所！”

“没用的。我之前按照韩处长的意思，已经送过一回了，可人家根本没收。”

“唉，当时你是当人家民警的面说老太太可能是房东的婆婆吗？人家当然会借口推脱。”

他黯然摇摇头：“可惜我现在也联系不是房东。否则···”

小赵咬了咬牙：“既然送到派出所不行，那就把她扔在外面的大街。谁爱捡就捡吧。反正她是找不回来的。”

他心里一动，随即为难道：“谁会那么傻，捡一个傻老太太呢？”

“总会有人过问的。不排除有人会报警。如果那样的话，警方就没有理由推脱了。”

“可是···我毕竟把老太太已经带去派出所一趟了。人家很快会找到我的。”

“这个城市有那么多派出所。难道会碰巧是那家派出所接警吗？要不，你把老太太送到远一点的地方。”

“没用的。现在派出所都联网。就算把老太太送到另一个城市，也会有她的照片传到本市的。我已经把自己的资料报到那家派出所了，人家很快会联系到我的。”

“那该怎么办？”

他一看小赵也没主意了，只好痛苦思索片刻，最后才一咬牙：“看样子我必须承受了，等从房东那里确定一下再说。”

“你不是联系不房东吗？”

“我虽然联系不她，但她有我的手机号码，可以联系到我呀。再说，我帮她看着那个家呢。就凭这一点，她也不会平白无故消失的。”

小赵想不出什么法子，只能叹一口气：“唉，你咋那么背，啥倒霉的事情都让你摊？”

他的表情一片悲哀：“这也许就是我的命。永远得不到解脱。”

小赵又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既然她是老年痴呆症患者，那身边还能离开人吗？”

他摇摇头：“恐怕不行。当初咱们把她单独留在那个家，结果变成啥样，你我都是清楚的。再说，随着她的病情加重，再让她一个人呆着，就会产生不可预知的严重后果。这里的大夫都警告我说，在任何时候都不要让她脱离我的视线。”

“唉，既然是这样，那你还咋出来工作呀？”

他紧皱眉头思索着，最后一副无奈：“我只能守着她了，直到房东出现。”

“假如她不是那家人呢？”

“这···到时候再说吧。”

“老陆···”小赵再想劝他几句，又把话头噎下去了。

他表现一副歉意：“真的不好意思，把你也牵扯到里面了。我目前恐怕无法挣钱还钱了。但请你相信我，我保证不会坑你的。”

“看你说的？我是那种计较的人吗？”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家休息吧。”

小赵推开病房的门，临走前又瞥一眼病床的老太太，不由问道：“你啥时接老太太出院？”

“本来是今天出院。因为医院并不愿意收留患这种病的患者。可是，她临时出了一点状况，只好等到明天了。”

“哦，那我明天过来接你们出院吧？”

他赶紧制止：“不用了。已经给你添太多的麻烦了。我明天打一辆车就行了，反正没啥物品。”

小赵点点头：“那好吧。我明天正好要联系一个活儿。”

他只能小赵送到走廊外的楼梯口，便匆匆回来了。此刻，老太太还算挺消停。他的心也踏实一点，想趁机休息一会。由于病房里的另一张空床铺着行李，按照院方的规定，他是不能睡那张空床的。他于是借用那张椅子打盹。可是，他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就感觉体内的五脏六腑要翻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