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立即兴奋起来：“太好了，我先谢谢你了。”

他的神色很庄重：“不，我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你为我雪中送炭，我恐怕过不了这道坎儿。”

小赵却重重叹息一声：“唉，我不知道那是帮你还是害你。”

他愕然道：“你这叫啥话？”

“这事不是明摆着嘛，假如当初你没有能力帮助那个傻老太太，难道还能坚持下去吗？”

“你错了。”他决然讲道，“假如我当时不救老太太，她就会有生命危险。在生命面前，一切的得失都不重要了。”

“算了，我不在电话里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了。你赶紧过来吧。”

他挂断电话，又巡视老太太一次，发现她睡得很安详，这才安心出来，轻轻合那扇门。

在去那家4S店的路，他一边骑着电动车一边暗想，这个傻娘虽然一整天不让人消停，但在晚，却消停得很，就算半夜偶尔醒过来，也不会瞎折腾，这对他来说，倒是一个机会。

等到了4S店，小赵已经带领那两个伙计挥汗如雨了。不过，他发现他们每人头都佩戴一顶安全帽。看样子，自己昨晚的建议被人家采纳了。

“小赵，有我的安全帽吗？”

“有，就在我的板车。”

他立即奔向小赵停车的地方，果然从车凌乱的杂物里找到一顶破旧的安全帽。他毫无挑剔地把它扣在头，再振作精神投入战斗——

刚干了一会，他渐感力不从心、但一看人家忙得热火朝天，便咬牙坚持着。

小赵为了赶进度，也在坚持着，终于有点干不动了，只好招呼大家：“歇一歇吧。”

此话一出，其他两位伙计立即停下来。显然，他俩的体力已经达到一个极限。

再看一旁的陆建，身体已经站立不住了，慢慢向一侧跌倒···

小赵正好瞥到这一幕，幸亏他手疾眼快，就在陆建的脑袋快要撞到残垣断壁凸出的钢筋，及时拉住了他，并把他搀扶好。

“老陆，您这是咋了？千万别吓我！”

陆建的意识很快恢复过来，赶紧站稳自己的身形，面对小赵的关切，轻轻摇摇头：“不要担心，我没事，只是有些犯困罢了。”

“犯困？你平时不是觉挺轻的吗？”

“唉，就算再轻，要是一天一宿不眠，搁在谁身能受得了？”

“你今天白天一点觉没睡？”

“老太太根本不让我睡，我大概打个盹吧。”

小赵气得苦笑：“老陆，你让我说点啥好呢？难道从这个又傻又疯的老太太身，能找到你亲妈的影子？”

他一旦被他提及自己的已故老妈，一种悲情油然而生，眼眶不禁湿润了。

小赵借助灯光注意到这一细节，赶紧拍了怕他的肩膀：“对不起，我无意触到你的伤心处了，知道你是一个孝子，对老妈的感情一直很深。”

他微微摆手：“我对母亲的感受并不是单单用一个‘孝子’一词来形容的。还有一种精神的依托。”

“精神的依托？”

“是的。在她离开之前，我一直没跟她老人家分开过。对于一个孤独的我来说，对于一个陪同自己近半个世纪的老人，难道不该有这样的精神依托吗？”

小赵惊愕了半晌，才无奈摇摇头：“老陆，你该有一个伴儿，否则你的后半生会活得很凄惨。”

他摇摇头：“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后半生了，在剩下的时光只能算是苟延残喘。”

“你不要太悲观了。现在的人都长寿，人的生理期都拖后了。”

旁边一个伙计搭茬：“就是。我也四十了，要是在过去，都快到养老的年龄了，而现在，还有时被人家当做小伙儿呢。”

陆建瞥了他一眼：“你毕竟比我年轻十岁。在这个年龄段，就算衰老一年，就会令身体机能产生很大的影响。我早几年还没觉得干活累呢。可现在···”

小赵突然醒悟：“你目前的状态不仅仅是困，还有累呀。我都忘记你的年龄了。”

另一个伙计好心劝道：“老陆，你的身体不比我们，不要太拼命了，干累了就歇一会。”

他向人家投去一幕感激的目光，但没有吱声。

小赵推了他一把：“老陆，赶紧去歇一会。今晚的活儿没有昨晚紧张。”

他虽然难以坚持，但对人家的建议还是过意不去：“这···不太好吧？”

“哎呀，咱俩谁跟谁呀？你就别见外了。我给你一个小时时间休息。”

他没有再坚持，因为自己也没有坚持的本钱，默默退出了‘战场’，喝了一口水，便四处寻觅栖息地。因为这里是4S店的客户休息区，隔壁就有长沙发。但他担心自己又湿又脏的身子会弄脏那里，便选择了小赵的板车。他清理车的物品，再随意铺垫一点东西，让自己几乎到极限的身躯慢慢躺下去。

第二天，他几乎跟昨天同一时间回去，可在半路，他的坐骑不给力了，仔细一检查，这辆电动车的电量已经消耗殆尽了。

他一副沮丧，暗骂自己糊涂，没有注意这辆电动车的情况。

在接下了一段路程，他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推着电动车往回走·······

等他赶到那个家，已经比昨天晚了一刻钟，正担心那个傻娘会把家闹个底朝天，却惊喜发现，老太太还没有起床。

他回想昨晚的情况，意识到那些药片对她起作用了。

他不顾身体极度疲劳，趁机做早饭。假如老太太清醒了，让他做早饭都不消停。

果然，当老太太一清醒过来，又开始折腾起来了。他一旦把老太太哄消停了，老太太则以一副呆滞的眼神，默默坐在沙发，仿佛就像一个没有思想丧失灵魂的行尸走肉。

他看在眼里，内心充满了怜惜。虽然在这个时候，他可以趁机打个盹，但他并没有休息，而是陪坐在一旁，用自己温馨的语言去试图唤醒老太太的某些记忆。

“娘，您还得记我小时候是啥样呀？”

“我惹没惹您生气？”

“娘，您知道您叫啥名字吗？”

“娘，咱们家住在哪？”

可是，老太太对他的这番旁敲侧击是充耳不闻。

他不得不提到：“娘，您还记得妞妞小时候的样子吗？”

尽管他的声量不大，但‘妞妞’二字一旦灌入老太太的耳里，就如同一声惊雷，让老太太全身都调动起来。

“妞妞···我的妞妞···”她一边颤颤巍巍从口袋里取出那张发黄的老照片，那副呆滞的眼神瞬间湿润了。

他有些傻眼，觉得自己捅了马蜂窝，下一步赶紧平息事态。

接下来，他只能选择离开房，因为平息老太太激动情绪的最佳方案就是假装出去帮她寻找女儿。

他返回那间厢房，刚躺下一会，就匆匆起身。因为凭经验，老太太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又该折腾房间了，一旦不提妞妞了，就会想到那个毛毛熊。

果然，他刚离开一会，房的客厅和卧室都变样了。

他赶紧去阻止：“娘，别翻了！”

“小毛，你的毛毛熊不见了，我在帮你找。”

他鼻子一酸：“娘，小毛长大了，不想玩毛毛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