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陡然紧张起来，失声道：“小赵，老太太不见了。”

小赵迟疑一下，才含糊道：“哦，这不正好。你紧张什么？”

他确定老太太并没有在这个院子时，心里就像着了火，冲小赵嗔怪道：“你说啥呢？快帮我去找她！”

刚出院的他还显得很虚弱，不得不求助于小赵。

小赵一看他慌慌张张要走出去，赶紧伸手拦住：“老陆，别去找了。难道你非要把那个‘累赘’找回来吗？”

他一副苦笑：“我也不想呀，可她这样走失了，会很危险的。我猜她一定还在外面这片废墟里迷路了。万一摔倒了···”

小赵打断道：“她已经不在这里了，你出去也是找不着。”

他浑身一震，伸手一指小赵的鼻子：“难道是你···”

小赵很坦然：“没错，是我。”

“你···你把老太太弄哪去了？”

“我把她送走了。”

“送到哪了？”

“大街。”

“你···你把她丢在大街了？”

“那里不好吗？人来人往的，总比在这片废墟里好。肯定有人管她的。”

“唉！”他不由一跺脚，“你···你咋这样做呢？”

小赵一脸凝重：“老陆，我知道你会怪罪我。但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

他的表情就像是五脏俱焚：“可是···对老太太呢？”

小赵气道：“老陆！请你醒醒吧！你这样护着那个傻老太太，并不是对她好，只会害了她。万一你出点啥事，她该咋办？还不如让她有一个新的开始呢。”

他的整个身躯颤动一下，再也说不出话来。小赵的话就像是一把尖刀，深深刺痛他的心。

小赵一看他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严肃的表情立即化为祥和：“老陆，你身体不好，赶紧进屋休息一下。”

他的脑海里一片麻木，在小赵的驱使下，慢慢走回房，并坐在沙发，对于眼前狼藉的场面无动于衷。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他才从剧烈思想斗争中解脱出来，但又无法不惦记那个傻娘。

“小赵，你到底把她送到哪里了？”

小赵一看他出声了，心里反倒踏实了，一副平静的语气：“不是告诉你了嘛，大街呀。”

“那条大街？”

“步行街！”

“为啥送到那里？”

“难道不好吗？那里人流最密集，杜绝机动车行驶，从很大程度避免了车祸发生。”

“我是说，你就算是送，也要把老太太送到派出所呀。”

小赵一副苦笑：“我怕跟人家说不清楚呀。我又是一个外地人，万一人家不信任我该咋办？”

他四处半晌，才重重叹息一声：“你呀，就是怕麻烦！”

“没错。我在这里又没有根基，万一有了麻烦，真不好摆脱呀。”

他一直想说服自己，但心里实在难以过那道坎，充满了对老太太的担心：“小赵，你是咋做到让老太太跟你走的？”

小赵反问：“你认为我是用强制手段？”

他淡淡地表示：“我没这么想。但她的脑袋不清楚，对我也是有时接受，有时又不接受。她怎么会甘心受你摆布呢。”

“你说的没错。她的脑子里只有那个‘妞妞’，一见到，根本不问你的情况，嘴里就是叨咕‘妞妞’。我便以找‘妞妞’为借口，骗她跟我走。结果，她就乖乖了我的平板车。”

“那后来呢？”

“我搭载她一直往市中心行驶，脑子一直想该把她放在哪里，当途径步行街路口时，便灵机一动，于是就把板车拐进了步行街，遇到一个搞活动的现场，就把她放下来了。”

“后来呢？”

“我搀扶老太太下车后，就骗她说，她的‘妞妞’就在前面活动的人群中呢，让她自个过去寻找。结果，她就冲着人群去了。我赶紧骑车溜走了。”

他听到这里，立即从沙发站起来。

小赵一愣：“你要干嘛？”

“我想去那里看一看。你能带我去吗？”

小赵一副苦笑：“已经一天多了。她早就没有人影了。其实，我今天去医院之前，特意去那里看一看。结果，不仅没看到老太太，周围一点异常的反应都没有。”

他听到这里，又重重地跌坐在沙发。

小赵鼻子一酸：“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我的心里会好受吗？难道我就看不出老太太可怜吗？但她的情况很糟糕，并不是我们有能力帮助的。当我把她放下，骑车往回赶时，嘴里一直再说，‘老太太，请不要怪老陆，他现在挺难的，根本照顾不了你，希望你能遇到一个像老陆一样有善心，并且特别有钱的人’。”

“请不要再说了···”

他重重地垂下了脑袋，让它深埋在两腿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起头去面对身外的一切——

小赵已经离开了，眼前的狼藉场面依旧。若在平时，他会对这样的场面深恶痛绝，恨不得立即清理得干干净净。但此时的他却显得很留恋，用一双深邃而凝重的目光重温着每一个细节。因为这一切都是傻娘的杰作。他仿佛从中捕捉到了傻娘的身影。

当天晚，他睡回自己的房间，在无边压抑的心理驱使下，老太太的身影又在他的眼前晃动，并且挥之不去。

他立即坐了起来，心里暗想，这样不行。自己必须弄清楚傻娘现在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虽然他毫无老太太踪迹的线索，但他还是义无反顾下床。

“哎呀！”

就在这个时刻，他的隐疾发作了——

一瞬间，他的心发慌，那些甜的、酸的、苦的、辣的，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不好，难道自己要崩溃吗？

他极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并尽力做一些自我协调。逐渐地，他恢复了正常，同时擦去脑门的汗水。

唉，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有精力去管别人吗？小赵说得对，自己一旦承当起照顾老太太的责任，反倒是害了人家呀。

他在这样心理作用下，让自己的身心恢复平静，慢慢地进入了梦想。

当他睁开双眼时，窗外的光线已经歪歪斜斜照射进来。他猛一起身，觉得身体很是轻快，仿佛比头一天在医院急诊观察室的情况要好很多，这让他精神一振，立即翻身下床，并在屋外门口长长伸一个懒腰。

当他再次进入房时，那片狼藉又纳入他的视野，也油然回想起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接下来，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