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陆，你干活要悠着点，要注意身体。”小赵因为陆建立了大功，对他更加格外关照。

他虽然很疲劳，但不得不坚持，对小赵苦笑道：“你作为‘老板’还身先士卒呢。我凭啥偷懒呢？”

小赵望着他满头的花白头发，不由建议道：“老陆，要不，你来当咱们这伙人的老大吧？”

他顿时一愣：“你想把‘老板’的宝座让给我？”

小赵一副诚恳：“你的经历比我们多，为人又稳重。甲方那些领导也喜欢跟你交流。刚才的价钱不就是你跟人家拍板的。如果你负责牵头，就可以少干一些体力活。再说，你的文化高，如果主事的话，总比我们这些大老粗强吧？”

他心里一动，随即又婉拒：“不行，我有负担，不可能全心投入这项工作。假如你把位置让给我，恐怕难以服众。”

“你是指老太太？”

“差不多吧。”

他只能以傻娘做挡箭牌，其实还有精神的负担，那就是自己的隐疾。虽然没敢在医院进行大检查，但病是客观存在的。现在患癌的人越来越多了，命运一向坎坷多次的自己能幸免吗？

他也许真把自己当做一根燃烧的蜡烛了，生命直到燃尽为止。

小赵眨了眨眼睛，似乎略有所思。

又干了一阵，他已经掩饰不下去了，疲态尽显。

小赵一看他摇摇欲坠的样子，赶紧喊停：“老陆，你跟我出来一趟。”

他及时被小赵叫了出去，趁机喘息一下。

他跟着小赵很快走出礼堂大厅。

“小赵，啥事？”

“老陆，你不能逞强了，如果再干下去，非要出事不可。”

他继续逞强：“我能坚持！”

小赵仔细打量着他：“人家老康都五十多岁了，可干起活来，还像一个小伙子呢。我看你现在的样子，不仅仅是体力问题，精神咋也这么差？”

“哦，等坚持到中午，我就能好好睡一觉了。”

小赵质疑道：“莫非你昨晚一宿没睡？”

他垂下头，深深叹一口气：“我为了阻止娘睡，只能自己陪着。”

“难道她就这样听你的？”

“我有办法。”

“啥办法？”

“我昨晚把她领出去了。只要在外面活动起来，她和我的睡意都减轻了不少。”

接下来，他把昨晚的经历跟小赵简单讲述一遍。

小赵不由唏嘘：“这个妞妞恐怕是老太太一辈子的痛。到任何时候都忘不了，而且成为了动力。”

他的眼神湿润道：“我相信妞妞一定还活着，并且生活在某一个角落。假如真能把她找到就好了。”

小赵摇摇头：“如今老太太无法提供任何线索，单凭一张老照片，怎么能找得到呢？”

他深吸一口气：“是呀，除非发生奇迹。”

小赵又怜惜道：“就算你用这个办法阻止老太太夜里睡觉，那你的身体受得了吗？”

“不要为我担心，我会慢慢适应的。”

“唉，假如有一个人帮你照顾她就好了。”

他不由苦笑：“我哪有这命呀。”

小赵略有所思：“凡事都事在人为嘛。”

“好了，我该回去干活了。”

小赵一看他转身要进去，赶紧拽住他的胳膊：“老陆，现在距离中午休息还有一个多小时了。你就提前休息吧。里面机器的噪音太大，你就在外面找个地方眯一觉吧。”

他想拒绝，可身体实在不争气，但又有些为难：“我在哪休息呢？”

小赵瞥了一眼停放在台阶下的平板车：“你就把板车推到一个树荫下，睡在它面就行。”

他一看到那辆平板车，突然想到一件事：“小赵，我能跟你换一换车吗？”

小赵不解：“为啥？”

“我今晚恐怕还要带娘出去找妞妞。如果像昨晚那样步行，我和她都吃不消了。如果我用板车搭载着她，情况就好多了。”

小赵莞尔一笑：“行啊。你就搭载着老太太浏览这个城市的夜景，也是蛮不错的。”

他赶紧表达谢意。

当天傍晚，他骑着板车回到了家。

他的傻娘果然还在酣睡中。他一看她还没有苏醒的迹象，趁机做饭。在回来的路，他顺便买了几样菜。不仅是为了傻娘，就连他本人也该补一补身体了。

当他忙碌完晚餐，傻娘终于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张口就是一句：“饿···我饿···”

他赶紧过来服侍她。

老太太经过一白天的酣睡，基本恢复了精神，饱餐过后，又开始躁动起来。

他赶紧过来约束傻娘的行为，并陪她玩游戏，就像对待一个两三岁的孩童一样。

等到了午夜，老太太的精神显得怠倦起来，不由连连打哈气，一双眼睛的下眼皮也开始打架。

他见状，便使出最后一招：“娘，想不想妞妞？”

“妞妞？”傻娘的眼神顿时亮了，慌忙从口袋里取出那张照片，呼吸顿时加重：“妞妞···妞妞在哪···你还不快出去找妞妞？？”

他一看傻娘要发飙，赶紧应声：“好，我马出去找妞妞。您老人家也跟我去吧。”

傻娘因为产生了疲惫感，迟疑着没应声。

他进一步相劝：“娘，您看外面这么黑，妞妞找不到家，正在外面哭着喊娘呢。”

傻娘一听这话，再也坐不住，抬起屁股就跌跌撞撞往门外走——

他赶紧搀扶住她，并把她扶已经准备好的板车。之前，他已经好好布置一下板车，不仅铺了一个床垫，就连吃的，喝的都预备好了。另外，他还找到一把雨伞，防止半夜下雨。

傻娘一坐在舒适的板车，显得很欣慰：“妞妞就爱坐车了，找到她，让她坐车回家。”

他趁机表示：“对。妞妞只要一看到车，肯定会跟咱们回家的。”

就这样，他骑着搭载着傻娘的板车，又开始了漫漫征程。

由于他们出来晚，外面的街道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他尽量把车速放慢，一来是消磨时间，同时也可以保存自己的体力。为了让傻娘保持精神的亢奋，他趁着行人稀少，一边骑车一边嘴里喊着‘妞妞’。

傻娘也受到了感染，也连声叫着‘妞妞’。

等到了凌晨时分，他累了，傻娘也倦了，此时，距离家尚有十多里的路程。他并不着急回家，而是跟傻娘分食车携带的饭菜。由于夏夜气温高，他又借助保温的餐具，让那些饭菜尚有余温。

老太太的嗓子已经喊哑了，这时不停喝水，大口吃东西。这顿宵夜对他俩来说，就相当于午餐。

吃过饭后，他和傻娘都有了一些精气神。他掏出手机看一看时间，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左右，于是慢慢骑着板车，又在市区的街道绕了两圈，这才返回豆张庄的家里。

傻娘折腾了一宿，一旦下了板车，就要回房间睡觉，拦也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