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忍无可忍了，把手里还没有喝光的啤酒瓶子重重在地一摔，发出了剧烈的‘爆炸’。结果，让傻娘瞬间惊愕了。

“您闹啥？再闹下去，我就把您扔得远远的！”这一次，轮到他发飙一回。

傻娘被彻底吓坏了，顿时嚎啕大哭。

他惊呆了，刚刚爆发的暴脾气转瞬即逝，立即像对两三岁幼儿一样，好好哄着，直到她止住哭声。

接下来，傻娘一边折腾，他一边善后，度过了一分又一分，直到傻娘彻底累了，困了。窗外已经到了夜深人静。

他为了明天能顺利出去工作，可不敢让傻娘睡下去，在百般阻挠无果后，又搬出了妞妞：“娘，难道你不要妞妞了吗？”

傻娘已经耷下的眼皮立即抬了起来，嘴里喃喃道：“妞妞···妞妞在哪？”

午夜时分，他挽着傻娘出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

星星缀满了夜空，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比比皆是的高楼大厦。装饰在它们身的五彩霓虹灯闪烁着各种优美线条，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他已经习惯这样的夜景了，此时更无心欣赏，只是挽住傻娘的一只胳膊往前走，甚至顺着傻娘的意愿去涉足某一条街道，让自己的思想浑浑噩噩，俨然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在黎明前夕，困乏终于战胜了傻娘寻找妞妞的意志，如果不是街道，她可能立即睡过去。

“我困···睡觉···”

他被唤醒了，注目一看，即将来到黎明时刻。他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一边鼓励傻娘，一边挽着她走回头路。

在天色拂晓时分，他领着傻娘终于回到了那座宅院。因为时间还早，他一边想方设法刺激傻娘保持清醒，一边抽空去厨房热了一下饭菜。

傻娘活动了半宿，也确实走饿了，在他的强加下，稍微吃了一点东西，又被迫吞服一些小药片，再一头扎在床。

他望着窗外的黎明曙光，不由精神一振，崭新的一天，艰巨的工作即将开始了。

他耽误一天后，又重新返回了工地。此刻，他不再以一个老板的身份出现了，而是一个壮工。他甚至甘愿受临时负责的小李领导。

小李自然不敢当，依旧尊重他是老板。

他告诉小李和其他几位工人，小赵才是他们的老板，而他只能把部分精力投在工作，就连一个负责人的资格都不够。

不论他怎么解释，那伙人习惯了他的领导方式，依旧把他当老板对待，就连小赵也从另一个工地表达了意愿。他只好继续接受这个摊子。不过，他并不是监督大家干活，而是身先士卒。

大家并不清楚是何变故，只能是面面相觑。当然，老板能够以身作则，他们也责无旁贷，工作强度和效率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他就是用这样方式转移脑子里对钟惠英的思念，希望身心的疲惫能够战胜精神的煎熬。

又一个晚，天空布满了乌云，在没有路灯照耀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尤其在门外那片废墟里。

他忙碌了一天，已经疲惫不堪了，但为了让傻娘保持清醒，一次一次提振她的精神。最后就连他本人也快坚持不住了，不得不再次领她出门寻找妞妞。

已经是后半夜了，夜空里没有一点星光，四周完全是黑洞洞的。尤其脱离门灯的照射范围，只能凭借感觉通过这片废墟。他因为熟悉了这段路程，并没有掏出手机照亮，只是凭借感觉走，就像是一个盲人在走盲道。

傻娘自然没有他那样的感觉，脚下没跟，有心生恐惧，一边紧紧依附在他的身边，一边惊惧道：“妞妞在哪呀···太黑了···她会害怕的···快到娘的身边···”

他鼻子一酸，那只胳膊紧紧挽住她的胳膊，既是为她壮胆，也是提放她会不小心被绊倒。

“娘，别怕，再走几步，前面就不黑了。”

他向外面有光线的地方挺进，又不禁联想到自己曾经的誓言，那就是做一根蜡烛。他心里情不自禁吟诵——

我是一只小小的蜡烛

在茫茫黑暗里发出微弱的光

无法燃烧太久

只为身边的亲人带去刹那间的光明和温暖

························

又到了一天中午，他在午休前居然收到钟惠英发来的一条的微信——

老陆，你还好吗？我又回到原来那个家，一切都还顺利。他还躺在医院里，什么感觉都没有。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再发脾气了。为了女儿的学业和前途，我只能牺牲自己，哪怕燃尽一切·······

他的心头一震，原来这个世不仅他一个人甘愿做蜡烛，彼此都为了各自的亲人，哪怕自己承受不尽的煎熬！

他的眼睛模糊了，已经看不下去了，端手机的手无力垂下来。

直到下午开工前，他才振作起精神，把那条还没读完的信息看完。她后面的话无法是一些安慰和鼓励，最后又标明一句——保重自己。

他经过一番精神的沉淀，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怨言了，可以鼓起勇气回复她的信息——谢谢你的信息，我一切都好，就像以往那样，晚在家照顾娘，白天继续干工程。虽然累点苦点，但看到娘能够好好活着，感觉一切付出都值得了。就像你所说的那样，为了她老人家的晚年幸福，我也甘愿燃尽自己的一切。如今，在这个世，娘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一个唯一要依赖我的人。这样相伴的情，完全超越了血缘关系。我不再寻找她老人家真正的家人了，就把自己当做她唯一的家人。希望竭尽我所能，能让她老人家善终。

他发这样的信息并非意气用事，而是发自内心的真正东西。的确，无论是谁，在这个世都需要亲人，哪怕是一个注定要拖累自己的人。

没过几天，钟惠英又发来一条信息——

这几天挺忙碌，没顾给你发信息。小莲已经返回学校了，而他也苏醒了。不过，医生说他的下半辈子注定要坐轮椅了。不过，这对我没什么。以前，他总是虐待我，可从现在以后，他必须要看我的眼色了。这也许就是因果报应。不过，我可不会像他那样残暴没有人性。他毕竟是孩子的爸爸，我会忘记一切怨恨，好好待他的。其实，可恨之人也往往有可怜之处。对于你次信息里所表达的心愿，我既为你点赞，也为你担心。因为我不希望你真像蜡烛那样燃尽自己。等他出院后，我会履行诺言在整个康荃地区选择关于娘的线索。娘太可怜了，不该由你一个人负责，她的家人必须为她的生活买单。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因为你不是为你一个人活着，还有娘对你的依赖。

他一口气读完这条信息，不由唏嘘不已。他突然想到老人们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少来夫妻老来伴。

唉，还是从小夫妻的关系稳固，毕竟还有一个联系的纽带。而半路夫妻就算再彼此珍惜，依旧存在许多不确定因素。

他这时不怨天不怨地，只能怨自己的命运不济。直到此时，他不得不放下曾经跟自己相濡以沫的她，对于她的那点承诺也是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