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冷汗热汗齐流，怪梦连连，到了清晨时分，高烧终于退了，半梦半醒的赵毅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暂时是死不了了，便放心沉沉睡去。

可还没睡多久，兵戈声、脚步声就陆续响起。

“杀......。”士卒们冲天的喊杀声惊醒了在沉睡的赵毅。

又开始攻城了。

他感到口干舌燥，正好发现床头边上有备好的稀粥，也不知是何人放置的，他连忙拿起来送到嘴里，香甜的粥水吃入腹中，赵毅才有心打量一下四周。

赵毅所处的伤兵营有二十来号人，一晚过去后死了四个，剩下的大多数要不就是昏迷不醒的，要不就是在呻吟哀嚎的，悲戚极了，营区内整一个脏乱差了得，各种杂物和排泄物混在一起，苍蝇蚊子到处飞，把赵毅看的是心惊肉跳的。

不一会儿，就有哀嚎不断的伤兵被抬了进来，往木板上一扔，就无人管了，能不能活全看天意。

“小兄弟，你能不能把我也治一治？”旁边有个脸色蜡黄的伤员询问道。

昨天晚上赵毅给自己动手术的时候，周围几个伤兵都看见了，他们有经验，一般像赵毅这种伤势的，基本是救不回来的，没想到赵毅今天竟然退烧了，让同样伤势不轻的他们生出了一丝希翼。

赵毅虽然觉得依旧虚弱，但是给他们简单的处理一下倒是没什么问题。

烧水、清创、缝肉，赵毅一天之内就给十多个伤员动了手术，收获了众人的感激，又过去数天，基本这个伤兵营中的伤员赵毅都处理了一遍，一共四十多人，死了十三个，剩下三十多人都活了，这在缺乏药材和管理的大顺军队，几乎是奇迹。

就连赵毅自己都不一般，有可能是穿越的福利，伤口愈合的速度很快，已经结痂了，里面麻麻痒痒的，估计再过几天就能痊愈。

惊人的存活率使得赵毅在众人当中的声望很高。

“俺们能活，都赖赵小哥，以后俺李震就听赵小哥的了，谁敢欺负他，俺就和他拼命。”这个河南的汉子十分恩义，带头成了赵毅的人马，赵毅没想到乱世之中，自己的第一支力量是靠动手术动来的。

他也不推辞，众人拾柴火焰高，自己年纪很小，虽然还差两个月才到十七岁，但他两世为人，更是经过军校深造，在部队基层历练好几年的人。比所有人都沉稳，领导起众人也不违和。

最终三十多人，除去十一个有家有口的，包括赵木之，由于各种原因离开了，还剩下二十四人都是没家没口的浑汉，他们也没有啥组织概念，一致决定留下来。

他们不傻，赵毅在他们眼里医术了得，跟着他战场上就更容易活命些，赵毅也知道他们的心思，却也没说破，他相信自己的水平收拾他们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也是干过排长又当过指导员的人呢。

赵毅接过指挥权后为了方便自己指挥，直接设置了班排制。

李自成部流寇出生，手下的建制五花八门，不仅有明军建制的，就连白莲教的那一套都有，罗汉、香主到处都是，根本就没人来管，他除了老营的人马在这几年的征战中进化为正规精锐外，剩下的都是裹挟来的农民而已。

赵毅将人马编成一班和二班两个班，任命的第一个班长就是李震，第二个班长则是赵毅自己兼了，两个班一个12人，一个13人，现在两个班的人马半数都在木板上躺着，自然是斗志全无，还是有些老油条看戏似的看着赵毅折腾。

封建军队就是这样，何况这些根本就称不上军队，赵毅心里亮堂得很，他看的有气也不说破，和几个轻伤能动弹的先收拾营地，把脏东西一股脑的往外填埋了，然后规定了不许在营地内大小便的命令，最后在营外挖了一道沟槽，搭上几块木板作为临时厕所。

还别说，被赵毅指挥收拾了一遍后，整个营房就干净舒服多了，比起之前满地血污，屎尿遍地的营房，这个实在干净清爽多了，住的地方收拾好后，就差吃的了。

肚中无粮，心中慌慌，自古影响军心的，排第一就是粮草，李自成部管理混乱，内部任人唯亲，除了自己陕西出身的嫡系老营外，剩下的都是勉强给一点口粮饿不死就行，没有其它东西了。

要想要其它好东西，没问题，自己去抢，所以李自成部所过之处，几乎如蝗虫过境，能吃的能用的都被席卷一空。

伤兵营的伙食糟糕啊，均到人头上就是一天两碗稀粥，没有充足的营养，伤口恢复的就慢，赵毅现在只是名义上当老大，但是要让众人归心，还是得把大伙的吃饭问题解决了。

他想了一圈自己在军中可以利用的关系，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出现在赵毅的脑海中。

赵虎。

他现在是刘宗敏身边的红人，料想以二人在极其看重血脉宗亲的时代里，求他帮忙弄点吃的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赵毅也没有心思养伤了，匆匆出门前去找人。

现在李自成攻打北京的人马超过百万，营区连绵近十里，赵毅一趟好找总算找着赵虎了。

一见面赵毅就说明了来意，赵虎果然没让他失望，一口就应承下来，他现在是刘宗敏身前的爱将，短短几天就被火速提拔了当了个千户，以流寇超编的习惯来看，手下肯定远远不止一千人，匀赵毅那几十号人一点伙食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过赵虎也说清楚了，一次两次帮忙倒是还好，但是次次都帮忙也不行，他直接介绍了一个掌管军需的人给赵毅，直言破城在即，到时候多抢点大户，银子够了，缺什么可以直接和他买。

按照闯王那个“吃他娘，穿他娘。”的口号，抢来的东西，除了缴纳给中军七成，自己是可以留下三成的，看来发家致富还得斗地主呀，赵毅心中感慨。

赵虎介绍的人叫钱盛，钱盛的老爹是李自成的老乡，正宗的大顺嫡系，论起辈分来说还是刘宗敏的姨夫，在孙传庭剿李自成的战役中护着刘宗敏死了，就剩下钱盛这个独苗苗，刘宗敏念情，让他管了自己营部的军需，为人精干，颇有能耐，就是十分贪财。

有了赵虎的招呼，钱盛没有为难他，叫了几个手下押了三车物资回伤兵营。

一车米粮、一车衣甲、一车刀兵。

三车军需无异于雪中送炭，这样一来赵毅他们除了每日火头军送的两碗稀饭，就还能吃上一顿干的，不仅可以加速伤口愈合，更提升了士气，有了衣甲刀兵，入城的时候也好劫掠。

虽然不耻于劫掠这个行为，但是现在生存为第一要务，发展为第一方向的前提下，赵毅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能暂时将道德放到一边，至多有选择的进行劫掠。

吃过热干饭的伤兵营士气大振，哀嚎声少了很多，除去十来个还只能躺着养伤的人，剩下一半的都属于轻伤，已经可以活动了，赵毅趁机将衣甲刀兵给他们派发。

一车衣甲都是从明军那里缴获的，刚好可以武装一个班的人，至于刀兵则是人手一把。

拾辍了一番，这些死人堆里侥幸偷生的流民穿上鸳鸯战袄，看上去也颇有杀气，面上来看，不逊色李自成的老营，赵毅心中生出一丝明悟，这时候的所谓精锐，就是大浪淘沙，通过一场一场残酷的战役淘汰出来的，只要给他们吃饱饭，再严肃军纪，就是一支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