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宗师啊？”

赵广源正在用手中的长剑劈开木柴，突然开口问道。

今日运气不错，女子在前方探路时发现了一只暴躁的野猪，只一粒石子这只野猪便成了今夜的晚餐，看的赵广源是头皮发麻。

“为什么问这个？”

“楚叔叔是宗师，粱大侠是宗师，”他稍稍犹豫道，抬头道：“你也是吗？”

“我不是说了，不准你提他的名字吗。”女子双眸间又散发着寒意。

“我就是问问....”赵广源的声音不自觉的小了下来。

山洞里一时间又陷入寂静，只能听到烤肉上冒出的金灿灿的油滴在火堆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我是宗师。”

沉默的女子突然开口道。

“宗师很厉害吗？”

赵广源见状又连忙道。

“宗师者，登峰造极。”

“....没了？”

“你想听什么？”

赵广源皱着眉，若有所思。

女子见状摇了摇头，继续道：“无论是什么人，只要在某件事上达到极致，都可以称之为宗师。”

赵广源不满的说道：“我说的是高手，像你这种的。”

“像我这样？”女子冷哼一声，鄙夷道：“只会杀人，有什么用？”

“你这么厉害，怎么能说没用呢？”赵广源很是不解。

女子手中的木枝停了下来，火光将她半张脸映的通红，另一边陷入黑暗。

“从我记事起，每日都要练剑四个时辰，不分寒暑，徘徊在门外三十余年，方才有所成就。但即便学会了这一身本领，却也只会杀人，有什么用？”

赵广源张了张嘴，努力的开口道：“你可以成为大侠啊，去惩奸除恶。”

“然后呢？”女子反问道。

“然后就....就....”赵广源慢慢没了声音。

“鸿云便是被这些道理迷了心窍，若是当年不去与那两个宗师缠斗，又怎么会有后面的事情。”

“我们两便像是这世上的孤魂野鬼一般，他心里惦念着他剑道的第四境界，而我只想一直跟在他身后，他喜欢剑，所以我也喜欢剑。”

女子眼睛盯着柴火不动，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了回忆之中，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剑意，充斥在狭小的山洞中。

“但是你们....”她骤然抬起头，死死的盯着赵广源。

赵广源觉得有些不妙，他知道她又要发疯了。

但这次女子却是一反常态，只是看了赵广源一会，便收回目光，那股子刺人的冰冷剑意也随之消失不见。

“如今我们两个便像是我和鸿云当年一样，都是无人在意的可怜人罢了，你也不用怕我。”

看着赵广源欲言又止的模样，女子自然是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京城里还是有人关心在意你的？”

女子漫不经心的翻转的烤肉，一边随口问道。

赵广源只是抬头看了眼女子，没有继续说话。

“真是幼稚，”女子冷笑一声，“他们既然知道我是宗师，怎么这一路追随而来的，没有一个宗师境界的高手？我这一路本就未作遮掩，但来的都是些小鱼小虾，连让我出剑的资格都没有，这还不够明显吗？至少据我所知，那位楚平川便是位宗师高手吧，怎么不见他的身影？”

“楚叔叔受伤了！”赵广源涨红着脸辩解道，“他被梁大侠一剑刺穿了胸口，还是重伤。”

“那皇宫里呢？我不信你们大乾皇室，连一个宗师境界的高手都没有供奉，我也不信，天下数万乾卫中，只有楚平川一人才是宗师境界。”

看着赵广源低着头不说话，女子撕了块肉，慢条斯理道：“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而已，你真当他们舍得把江山交在你手里？在我看来，你还没有个宗师境界的楚大统领重要。如此大雪，失了我们的踪迹，京城里的那些人，估计都在早做打算了。”

赵广源接过女子递来的肉条，抓在手上，半天没有动弹。

瞧着赵广源的模样，女子嗤笑道：“怎么，这就承受不住了？”

“连我这种局外人都能看出了，这个皇位属不属于你，和你根本没有一点关系，你又这么在意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

“没用的废物。”女子低低的骂了几句，将肉条又切了极快递给赵广源。

剩下的时间，都是两人默默的吃着烤肉，山洞外寒风呼啸，却不能奈何这间温暖的山洞。

山洞里寂静无声，女子背对着火堆，早早的就躺下了，正待入眠却听到赵广源传来的倔强声音。

“一定会有人来的。”

女子闻言撇了撇嘴，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而不远处的山林中，宁杏儿在寒风中拉紧了身上的狐裘，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

.......

第二日清晨，风雪终于停了，但却起了浓浓的大雾，一丈之外便已不可视物。

女子瞧着这个天色，也没有再放任赵广源在身后慢悠悠的前行，而是将他一把拧起来，在雪地见疾行而去。

赵广源被那她提着腰，想要抬头不免有些难受，恰好瞧见女子的步伐似乎要比前几日走的更为复杂，不禁来了兴致，仔细的观察起来。

女子这次走的很谨慎，一会东一会南，甚至赵广源发现走了一个多时辰，还能看到女子之前留下的脚印。

就这般兜兜转转走了半日，赵广源终于被放下，他拍了拍身上和脸上的寒霜，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姑子回来啦，姑子回来啦！”

赵广源抬头看去，伴着一阵孩童的惊叫声，一个破旧的村落出现在他眼中。

几个简易的木栅栏将口子拦住，那孩子一边喊着，一边朝村子里狂奔而去。

“这里是....？”

“家。”

一直冰冷着脸色的女子，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

“原来你的家在这。”赵广源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并不是很大的村落。

“不只是我的家，”女子上前一步，迎上一群叽叽喳喳从村子里跑过来的小孩，嘴里轻声道：“也是鸿云的家。”

赵广源在愣在了原地。

“姑子姑子，你去哪了，这么多天都没见到你！”

“姑子我的糖呢！你说了下次从外面回来便给我带糖吃的！”

“姑子我好想你啊。”

被一群孩子们围住的女子脸上浮现出真挚的笑意，她歉声道：“都怪姑子不好，把带给你们的糖弄丢了，下次一定带许多回来。”

“啊....”孩子们齐齐的发出一阵叹息声，赵广源不禁想到，难道那日自己背的便是她买来的糖？这倒让他突然心里升起了一丝愧疚的感觉。

此时有个眼尖的小女孩瞧见了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赵广源，连忙跑到剑姑身后，从她腿后探出一个半个脑袋，指着赵广源道：“姑子，这个小哥哥是谁？”

“他啊，”见孩子们的目光都被赵广源吸引过去，她也不禁松了口气，笑道：“他是....姑子在外面捡回来的。”

“哦。”孩子们发出一阵了然之声，一个体型最为高大的孩子跑了过来，揉着赵广源的脑袋说道：“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你叫什么名字。”

赵广源看到这个脸上带着些憨笑的小胖子，突然就让他想到了胡生，心里好感大增，也是没有生分的说道：“我叫赵广源。”

“我叫虎子！”他挠了挠脑袋，一脸不解的问道：“你怎么和我们的名字不一样。”

不过他也没太过纠结，拉着赵广源就朝着已经进了村子的众人追去。

“这是哪？”赵广源朝着虎子问道。

“哪儿？”虎子揉了揉脑袋，纳闷道：“这就是村子啊。”

“我说的是....”不过看到鼻涕都快要滴下来的虎子，他明智的闭上了嘴巴，而是转头四处打量着这个村子。

村里的人听到这孩子们热闹的声音后都探出脑袋，看见被一群孩子包围的女子，惊喜道：“哟，是姑子回来啦！”

消息很快传遍整个村落，几乎整个村的男女老少都赶了过来，围着女子嘘寒问暖，赵广源可以看出，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很真挚，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时一位花甲老人拄着木丈慢慢踱了过来，一张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眉，精神虽是极好，不过看上去似乎每个皱纹里都塞满了忧愁。

他看着女子，张了张嘴，但却没说什么，而是原地杵了杵拐杖，朝着众人说道：“好了好了，都回去吧，姑子刚回来，先让她休息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看得出来老人威望很高，众人闻言这才纷纷散去，临走还有一堆婶子拉着女子的手，让她晚上去家里吃饭。

孩子们则是没那么多顾忌，也没有丝毫畏惧老人，开心的围着两人叽叽喳喳个不停。

老人也是一脸无奈，无可奈何的杵着拐杖。

这时有个孩子突然出声问道：“姑子，梁叔叔去哪了？他已经好久没回来看我们了！”

“对啊！”有孩子附和道，“他上次还说教我学剑的，骗人！”

女子身子一僵，愣在原地。

村长闻言也是叹了口气。

“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一个小女孩声音充满了委屈，带着哭腔道：“一定是我们惹他不高兴了....呜啊啊....”

孩子的情绪是会传染的，不一会便哭成了一团。

“没....没有..梁叔叔只是去很远的地方去了，你们忘了吗，他是大侠，有很多事很重要的事要去做的。”

“那...那他还会回来见我们吗？”小女孩闻言止住哭泣，醒着鼻子问道。

“会，会的。”女子眼神有些闪躲，即便是面对宗师高手也不会退缩的他，此时竟有些应接不暇，只觉得每个孩子的目光都如利剑一般，正在审视着自己。

孩子们没有看出女子的善意谎言，在得知梁叔叔没有不要他们后，很快的便又闹作了一团。

老人刚想说些什么，无意间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赵广源，先是一愣，然后带着疑惑的表情看向女子。

“他是....”

女子的头瞥到一边，避开了老人的视线。

“他叫赵广源。”

“赵广源....”老人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突然身体一僵，用着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赵广源。

“赵....”

孩子们此时也是放开了女子和老人，而是转过来迎接他们新的小伙伴，在一群孩子的哄笑声中，赵广源被虎子举了起来，拉到另一边去参观属于孩子们的乐园去了。

老人看着赵广源的身影，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沉声对着女子道：“跟我来。”

老人走的很急，拐杖好几次险些没有杵稳，领着女子进入了村子最中心的祠堂。

看着破败不堪的宗祠，老人脸上写满了忧虑，转过身对着女子怒喝道。

“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