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便在如此“平平无奇”中渡过了。
白皓初这位京城新晋权贵,在无数人明里暗里的查探下,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大动作,这不免让有心人心思活络了几分。
难不成这位小子自认无法担当重任,自暴自弃了?
已经有人暗中朝着几位内阁大臣和永王出私递消息,天子无根基,这下一任乾卫统领的位置,可不就空缺出来了?
但看到这些消息的白皓初却不这么想,只是冷笑着随意丢弃到一旁。
张开云一直莫不做声的站在一旁,看着满屋子堆砌如山的乾卫密信,有些哑然道:“大人命下官将这乾卫数年来发生的要事都搬了过来,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正一目十行扫视着密信的白皓初斜眼瞥了他一眼,随口问道:“我听说了,张大人有过目不忘之能,这些事你都记得?”
张开云点了点头,好不谦虚道:“在下能记个十之九,大多都是有印象的。”
白皓初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卷宗道:“那不就成了,我只看一看,留个印象,若是想起什么,尽管问你不就成了。”
只有越看越深,白皓初这才发现乾卫的可怕之处。
与锦衣卫不同,这只乾卫不光有着庞大的散布九州的密探,更有着人数上万的乾卫军作为后备,虽然这只军队的掌控权早就调回了兵部,军队里的大多军户也都是以屯田为职,但也能看出数百年前这只乾卫的风光无限。
“大人,恕在下多言。”
张开云欲言又止,在旁憋了很久这才开口道。
“说。”
相对于白皓初的漫不尽心,白皓初到是显得很随意。
“如今已经是第二日了,明日便要上朝复命,不知大人为何至今没有派出一名乾卫去真正的打探消息?”
“你是觉着我在自暴自弃吗?”
白皓初仍旧不抬头,翻着卷宗随口道。
“老张啊。”
张开云一怔,似乎被这个称呼给呛住了。
“你觉得这个案子应该怎么查?”
张开云以为白皓初是毫无头绪,略微思索后便提点道:“若是真以刺杀而论,此事应密切关注诸国使臣,尤其是北齐使臣,我实在想不出这位西魏使臣死了,到底谁会得到好处。”
“是啊,”白皓初感慨一声,合上卷宗,看着满屋子的卷宗,头疼道:“我的确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但是只需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这西魏,不会让人白死。况且若真是有人暗杀,同时与大乾和一位宗师结仇,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哪些人。”
“所以最终要看的,还是大乾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其实这人一死,我便在想,这件事最终的结果是会如何。”
“若是处理得好,那西魏自然哑口无言,咱们找到真凶,皆大欢喜,让西魏和这凶手自己纠缠去便好,若是找不到,那这口黑锅只能朝自己头上扣。”
“两国之间,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退缩的,即便是我大乾真杀了这所谓的宗师弟子,又能如何?”
“我大乾位居九州之地,乃天下共主,不出无名之师,不伐不义之军,所以这位西魏使臣的死,应当只是为了一个借口,一个名分而已。”
张开云闻言豁然开朗。
他猛地记起数月前的一封卷宗,整个人不禁上前一步,握拳道:“难不成是....?”
“听说最近京城里,来了不少武林人士?”
白皓初忽然发问打断了他。
张开云沉默下来,用着无奈的神色道:“白大人,您自己做的事,还用来问我?”
白皓初闻言哈哈大笑。
“原本只是为了别的事,没想到却凑巧撞在一起了,有意思啊。”
“大人,若是这些人妨碍了大人的事,在下可以让他们悄无声息的消失。”
白皓初哑然失笑道:“张大人以前便是这么做事的?这可不好,这些可都是我大乾的人才啊,哪能说杀就杀了。”
“不就是剑道第四境界的消息吗,给他们不就成了吗?”
说罢朝着张开云使了个眼神,后者了然的点了点头。
“那西魏使臣的案子....?”
“放心,”白皓初继续捧起卷宗,喃喃道:“已经安排下去了。”
是日,宫内太医院传出消息,已经发现西魏使臣所中之毒,乃是九州之外的异域奇毒,而昨夜宫中突然数位太医染上恶疾,怀疑是那西魏使臣所带恶毒所致,一瞬间整个皇城都被封锁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出,皇帝陛下与诸位内阁大臣移步皇家别院之内避恶,到是弄得整个京城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而那位江湖上那位远近闻名的清风观观主更是出宫后径直前往各大药铺,据药铺掌柜的说,似乎是在大量抓取什么祛疫药方,这更是让人惶恐不安。
是夜,宫内传来消息,鸿胪寺正在与西魏使团据理力争,似乎是在互相指责,言语犀利,双方各执一词,几乎闹得要当场打了起来。
鸿胪寺指责西魏带了恶疾其心不安,西魏则指责鸿胪寺空口无凭信口开河,双方争执不下,言语间多有威胁之意。
直至深夜,双方不欢而散。
而待万物静籁,却有一道矫健黑衣身影自西魏使臣处悄然而出,朝着宫内疾驰而去。
那身影身法隐秘,视高墙庭阁为无物,径直来到太医院。
见果如鸿胪寺所言,听闻恶疾后四下无人看守,他皱眉推开门,径直朝着尸体而去。
只是刚推开门,便瞧见屋内干干净净的,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太师椅,正懒洋洋的坐着一位红袍青年,身侧一人乾卫打扮,一人羽扇纶巾,正一脸了然的看着他。
“既然来了,便坐下聊聊呗。”
白皓初嘴角噙着笑意,一字一顿道。
“陆大宗师。”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无数破空声响起,四面环绕,火光冲天。
那黑衣人站定,半晌后这才撕开面具,露出一副沧桑坚毅满是刀疤的面庞,他不悲不喜平静道:“这位想来便是乾卫白大统领了?果然年少有为。”
白皓初玩弄着手里的令牌,也不抬头,只是冷笑道:“陆宗师好雅兴啊,深夜到访宫城内院,不知所谓何事啊。”
陆宗师气定神闲的站着,似乎毫无被团团围困的感觉,只是开口道:“白统领是如何知晓陆某在此的?”
白皓初低头笑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慢条斯理道:“陆宗师,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吗,这世界上任何事,切记不要追求完美,因为所有的完美都是假象,背后都藏着一丝丝的毫不起眼的漏缝。”
“你们用天下奇毒,让我们查不出死因,让我们将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但你们却没想到这毒竟然有人能认得出来吧。”
“其实就算无人能认得出,我也依旧相信,这事定然和你们西魏脱不了干系。”
陆宗师剑眉一挑,沉声道:“还请解惑。”
白皓初眼睛盯着那双如死水般古井无波的双瞳,一字一顿道:“你们的目的,是源城吧。”
陆宗师脸上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六年前,西魏率军入犯大乾,却被武帝御驾亲征击退,西魏无功而返,却没料到武帝杀了个回马枪,直入漠地,攻取了源城之地,本欲再争胜追击,只可惜,武帝离奇驾崩,大军溃乱无力追击,只好班师回朝,只是源城却成了我大乾版图上的一块。”
“也是我西魏朝堂的眼中钉。”陆宗师平静道,“只是在下愚钝,仍是不知道白大人是如何看出破绽的,又是如何知晓我在此地的。”
“这便是我说的破绽,也是你们自作聪明一处。”白皓初笑道:“若我是你们,用寻常毒药又如何,即便被查了出来,也可咬牙不认,一口咬定是大乾所为,届时无论怎么解释也都解释不清。可你们非要用这种数十日方才能入体悄无声息的毒药,当陈观主告诉我,这毒不能碰酒之时,我便知道,这一切定然都是阴谋。”
“您的这位大弟子好酒,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想要给他下这种奇毒,几乎是不可能,但却偏偏下成了,若不是有您这位大宗师藏在使团内,他定然不会如此恭敬。并且在场一直有人盯着他,在下相信,他到死之前,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身中剧毒了,否则断然不会如此平静的安然赴死。”
“所以你才设计说要火化尸首,引我前来。”
“没错,”白皓初一拍手,“西魏礼节,将身体看的极为重要,死后更是要安然入土方能回归长生天,您原以为我们会将尸首完好归还吧?”
陆宗师沉默许久,这才叹息道:“是老夫对不起他,害了他性命不说,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尸首不保。”
“啧啧啧,”白皓初讥讽道:“陆大宗师还真是爱徒心切啊。”
陆宗师却是置若罔闻,看着白皓初奇怪道:“若是能以一人性命,换的一城之地,即便是让老夫死在此地,又有如何?”
白皓初闻言哑然。
他随机摇了摇头,无奈道:“说不过你们呐,只是陆大宗师,现在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了?”
却见这位陆宗师仍是站在原地,看着白皓初道:“只要陆某不认,白大人又能如何?莫不是白大人相信,就凭门外这些人,能拦得住老夫不成?”
“在下最不喜欢的便是打打杀杀了,白某左手是茶,右手是剑,不知陆大人想要哪个?”
陆宗师奇怪皱眉,开口道:“白大人又是什么打算?”
白皓初笑意吟吟道:“一起演出戏如何?”